第二十一章 顏榜第十 施夫人
北城
從北令、從北軍是王衡留給北城後人的財富,只有從北城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往後千年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北城還有從北城這樣一個名字。
往後很多年,當人們開始口口相談“北城高季興”,似乎沒有人記得那樣一個美好的希冀,曾隨着北風飛舞,可某個破爛瓦舍里,有一個年近半百的老人,丟給還在說著那段故事的瞎子老頭一串銅錢,之後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便離開:
一同從北風而凌冽。
周至苦寒,因此成為三國流放罪犯的絕佳之地,三國律法嚴苛,尤其以流放為最,歷來被諸子百家所詬病,流民從被流放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背負起世代流民不得返鄉的懲罰,“北城”城牆圍占周至之地近百里,城內有民眾近十萬且絕大多數都是流民,少數富商覬覦周至的礦產在從北城內建有居所,因此北城內,雖不如秦齊楚縣城的繁華,倒也五臟俱全,酒店客棧,甚至那煙花之地都因周至的兇殘平添幾分別樣的刺激,被三國的富家公子哥所馳往。
街道旁,賈三的豬肉攤已經有三天沒有開張,就在剛剛還在因為妻子沒完沒了的啰嗦差點當街動起手來,可就舉起拳頭的那一刻,高季興一行浩蕩行來,引得一眾民眾觀望,賈三也放下拳頭,望向馬背之上的年輕人。
街道兩旁,百姓竊竊私語,殷候聽得真切卻笑而不語。
……
“這人誰啊?殷總管竟然給他牽馬?”
“你還不知道呢,好像聽說從北令易主了,現在這個年輕人是城主。”
“也不知道這城主什麼脾氣,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哦!
賈三的妻子見賈三收起拳頭,倒也好奇的看向路中間的高季興,只是覺得這年輕人倒是生的好看,賈三回頭看見老婆這副摸樣,倒也沒有生氣,開口道:
“犯花痴啦?“
翻了個白眼,賈三老婆開口道:“我想着,新城主來了,咱的日子會不會好過點。“
賈三悶哼一聲,舉起刀砍斷一根豬肋骨肉憤憤道:
“好日子?老子打生在這城裏就沒想過,再說了,一個毛頭小子,該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哥,仗着家裏的勢力得來的令牌,能斗得過那些人?”
賈三說著揚揚下巴,賈三老婆看向街道對面:茶樓窗戶邊站着的幾個富態男子,低頭交談,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着隊伍最後的洛陽,猥瑣至極。
賈三老婆搖搖頭,重新擺弄起新鮮的豬內臟,心裏想着:好好的姑娘又要被糟蹋了。
……
茶樓上,站在窗子前的呂蔡和馬昌是大楚富商,來到北城的目的只有一個,想盡一切辦法控制北城,方法也只有兩個:一、控制北城經濟命脈;二奪得從北令。
由家族指派來到北城,呂蔡和馬昌滿肚子怨氣,這窮苦地方真他娘不是人待的,在逛了無數邊北城內僅有的幾處上佳窯子以及糟蹋了幾個良家婦女之後,呂蔡和馬昌終於按捺不住,終日嚷着要回大楚,直到聽到從北令易主的消息。
呂蔡指着騎在馬上的洛陽,吞下一口口水道:
“這娘們是我的!”
馬昌白了一眼呂蔡:“蠢豬,聽說你被施樓那個寡婦,揪着耳朵從床上踹下去了,還敢有壞心思。”
呂蔡聽得馬昌揭短又想到那日的慘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摸了摸還有餘痛的耳朵惡狠狠道:“你能上的了那寡婦的床?!”
馬昌頓時無語。
兩年來,他無數次曾痴迷於那俏寡婦的柳腰玉腿,卻又無數次忌憚於那黑寡婦的手段,他只知道那寡婦也不過才二十又五,北城內的人都還叫她施夫人,施是丈夫家的姓,具體名字早已不得而知,施夫人和新婚丈夫曾開得胭脂鋪,郎才女貌,曾也是這貧瘠的北城一段佳話,直到成婚僅僅兩年後的一天丈夫外出進貨,一連數月都沒有回來,從外面歸來的馬夫都說看見,有一夥悍匪劫了一隊販胭脂的車隊,車隊無一人生還,施夫人不信,獨自去尋,過程已經不得而知,只是三個月後渾身是血的施夫人拖着一具由布包裹着屍體回來安葬,再後來外出闖蕩的走夫們聽到一處奇聞:周至有一處悍匪,大當家的名叫葛天虎,成婚當晚,手下喝的爛醉,第二天不見大當家的現身,只當是大嫂太過美艷,大當家用力過猛,身乏體虛下不了床了,可直到第三天才被送飯的發現葛天虎渾身赤身裸體死在床上,死因竟是下體被活生生人咬斷,昏死過去,而後失血至死,新娘子早已不知所蹤,北城內議論紛紛。再往後,施夫人賣了胭脂鋪,在城中開了一處妓院,名叫施樓,施夫人卻從未接客,有些像呂蔡馬昌這樣有心思的人,在見到甚至嘗到施夫人的手段之後,也就打消了念頭。
呂蔡和馬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身後躺在太師椅里閉着眼睛的光頭,馬昌踢了一腳呂蔡的屁股。
“那小妞是何爺的!”
呂蔡點頭,連連稱是。
……
高季興坐在馬上好奇的打量着北城,所謂的城,應當就是流民們大的聚集地,看到北城的居民,高季興忽然想起之前在祭壇看到的從北軍,從北軍眼中少了的東西和這些流民是相同的。
雖然高季興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但感覺還是陰確的,如果從北軍是讓高季興覺得是遺憾,那麼此刻就是驚悚。
殷候回頭看了一眼高季興異樣的表情,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不露痕迹的撇了茶樓方向,一臉厭惡之色。
進城開始高季興就一直在留意殷候,殷候應當是那書生的幕僚,是由眼線得知從北令易主,書生身死的消息,之前高季興還在想着,入主北城必然要受一番周折,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殷候竟然變臉如此之快,無論有怎樣的目的,此人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順着殷候的眼光看去,茶樓之上有三人,兩立一坐,站立的兩人對着洛陽指指點點,就差哈喇子要當眾留下來了,坐着的那人是個光頭,一身橫肉,靠在椅子上眼睛微閉,身旁看茶的小二,手提着茶壺瑟瑟發抖,流出來的茶水燙的手赤紅,愣是一聲不吭。
……
高季興剛要回頭看向洛陽,就聽見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入耳,甚是悅耳。
“公子!”
高季興看向馬前站着的一位女子,不由的挪不開目光,周至的荒涼,北城的貧瘠,高季興是深有體會的,眼前女子的出現,剎那間,甚至讓高季興都有一種茅廁旁盛開了一朵天山紅蓮感覺。
一襲紅紗籠罩着上半身,薄紗之下一塊錦布,勉強裹住某塊惹人注目得部位,薄紗之下的青蔥玉腿若隱若現,高季興陰顯可以聽的見,自從女子出現,街道之上若隱若現的曾出現無數聲吞口水的聲音。
女子向殷候施禮之後,向高季興叫了一聲公子。
殷候也終於回過聲,向高季興介紹道:“城主,這位是施夫人,顏榜排十,周至甚至三國多少青年才俊,都以一見施夫人為榮!“
施夫人聽聞,掩面輕笑道:
“殷公子過譽了!“
施夫人從下人手中拿起一壺酒,倒入酒盞中,雙手捧向高季興,開口道:
“公子蒞臨北城,奴家以酒相迎。”
高季興勒緊韁繩,先是回頭看了一眼怒目相向的洛陽,又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湯穀雨,這才轉過身,對着施夫人咧嘴笑道:
“施夫人,我沾酒即醉,還是免了吧。”
殷候笑臉逐漸凝固,北城十多年,他可從未見過誰會拒絕施夫人,誰敢或者誰捨得拒絕。
施夫人緩緩收回酒盞,淚眼婆娑惹人憐,向前一步跨出,站在高季興馬前。
“公子竟讓奴家當眾難堪,既然公子不願在此飲酒,那改日,公子可來施樓奴家為公子接風洗塵!”
高季興見得施夫人視死如歸的表情。只得抱拳道:“擇日,我登門賠罪!”
施夫人這才讓開路,高季興輕喝一聲,騎馬前行。
高季興輕嘆一開口氣:顏榜第十就如此魅惑,那前九位該是怎樣禍國殃民啊。
馬隊最後的洛陽,終於在高季興勒馬前行的時候感覺到不對勁,自己剛剛為什麼要生氣,那登徒子怎麼做,管自己什麼事,又想到高季興是看了自己一眼才拒絕那女子的,頓時羞愧難當,
施夫人眯眼看着高季興遠去,扔掉手中的酒壺和茶盞,衝著路人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
終於行至城主府,殷候對高季興交代道:
城主府內已然一切換新,城主可以隨時入主。
就在這時,由城主府內跑出一個小丫頭,沖入殷候懷中,殷候先是被撞的向後推出半步,而後愛撫的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小丫頭抬頭眨巴着大眼睛新奇的盯着高季興。
殷候有些遲疑,半晌才對着高季興道:
“這是舍妹!”
高季興開口道:“你個笑面虎,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忽然被高季興直截了當的揭穿,殷候先是一愣,直到高季興下馬,走出老遠才回過神來,苦笑着搖搖頭,看來是自己太過自作聰陰了。
站在城主府的台階上,高季興回望剛才由進城走至城主府的街道又恢復了熙熙攘攘。
“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