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陵府的瘋道士
江陵由南向北御道之上有一位長須道士,拿着拂塵,道袍破舊不堪,走路搖搖晃晃,瘋瘋癲癲,行人走進都被一陣臭氣和酒氣熏開,捂着鼻子暗罵一聲臭道士,可有人就喜歡他,因為道士逢酒坊就買酒,腰間別的酒壺好像永遠也裝不滿一樣,看着也就一升的葫蘆卻足足可以裝十斤,瘋道士穿的破卻好像有花不完的銀子,買酒從來不問價錢,隨手一擲,就是幾錠大楚官銀,喝醉便睡,酒醒便行。
忽然有那麼一日,瘋道士停下腳步,駐足向著東南方向,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眺望了近三個時辰,然後狂放大笑,收起酒壺,腳步輕盈,不買酒不問事,讓早早跟隨着道士走了十幾里路的酒販子直罵娘。
江陵府,富國候府,當年秦國首富張聖澤變賣家中五千里沃田,籌得銀兩,散盡家財,盡數支持先皇變法強國,成為大秦一段佳話,儘管變法多年之後,先皇曾大力封賞返還,但張家卻還是不如當年秦國首富鼎盛,於是先皇便再敕封張聖澤富國候,賜眾生碑,秦門…….等待諸多寶藏,要論秘寶繁多,大秦境內除了皇宮恐怕便是如今的富國候府了。
富國候府,皇賜園內,張聖澤一襲道袍立在庭院,身邊是一位男子,男子說不上過於驚艷的帥氣,但是,屬於那種女人一眼看過去就會嫉妒的好看,對的,是會讓女人嫉妒不是愛慕,只是純粹的這張臉生的太美了。
大秦除江陵府外占天下兗、豫、青三州,各州又分十二道,傳說淮南道有名士關晁,每逢入市會引得萬人空巷,但世人只言其美,卻忘了讓其譽滿天下的名號是名士,名士乃才。
張聖澤終於開口道:“聖上可是知曉了?”
“嗯。”關晁點頭。
“作何反應?”張聖澤偏過頭看着關晁。
“放了。”
“如何?”
“無奈但陰智。”
“哎~~”張聖澤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張聖澤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回頭盯着關晁道:“知道我為何會將你納為幕僚么?”
關晁低垂的眼皮終於是動了動。
“知道!”
張聖澤回過頭憤憤的哼了一聲!衣袖一揮,不只是在跟誰慪氣。
“揚兒已經去尋那紈絝子,從今天開始你也就沒有待着這裏的必要了,千兩黃金已經奉下,日後斷不可提起此事。”
關晁聽得最後的話,拳頭終於是握緊,但還是恭恭敬敬的彎腰應和。
張聖澤將欲離去,但還是再次回過頭,看着彎腰的關晁開口道:
“當初召你前來辦那件事,終是我張聖澤有虧與你,有虧與你名士之名,但你要知道按道理此刻的你應當是個死人了。”
關晁彎着腰,不知做何態。
直到張聖澤走遠,關晁才站起身,面無表情是的走向庭院池塘,看着這張讓無數女人嫉妒的臉,嘴角揚起一種很難看的弧度,伸手在臉上深深的畫出四道血痕,三深一淺,血滴在池塘內引起一陣奇觀,形形色色的魚兒爭相前來吸食,但魚兒游到距離關晁三尺的範圍內時,竟然魚尾一甩,齊齊背過身去,那樣子似乎是看到什麼人間至美的東西被毀不忍直視。
自始至終,關晁面無表情,出了秦門,面朝著北方而去。
…………..
待客廳內,張聖澤慢悠悠的品着剛從豫州南嶺出的新茶葉,似乎在等着某個很重要的人。
茶葉添了一次又一次,張聖澤仍不緊不慢。
終於,管家匆匆忙忙跑進來,還不待管家開口,張聖澤就從座位站起,向外迎去,秦門微微開了一條縫,倒進來位一身破爛,酒氣與臭氣混合著的道士。
似乎是酒還沒醒,道士是倒着進來的,進門之後歪着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門,不斷發出嘖嘖聲。
“老毛子!”
張聖澤咧開嘴哈哈笑道。
瘋道士這才回頭看着張聖澤,挺直身體,沒有一絲醉態,徑直走進大堂。
張聖澤笑着搖搖頭跟隨道士走了進去。
只留老管家一人錯愕,自從兩年前少爺與侯爺大吵了一架之後,老管家已經有兩年多侯爺沒有如此爽朗的笑過了。
大堂內,張聖澤與臭道士相對而坐。
“老毛子,我冒着天大的不違,算是給足了那小子臉面!”
臭道士捏着剛沏好的茶,賣足了關子,看的張聖澤牙根直痒痒。
“眾生碑,應當不會出錯的!”
臭道士語氣略微頓了頓,繼續道:“他更不會錯。”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將秦門敞開,只有我們這一派和儒家那一派看得出富國候府最富足的可不是上古的寶物,而是先周之氣,秦門關壓着的是整整一大秦的先周之氣!”
張聖澤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臭道士無奈道:“唯一一次開秦門,僅是那天下閣閣主所謂的,為了天下安寧而鎮壓先周之氣,這次呢?”
張聖澤一本正經道:“為了我兒子!”
臭道士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卻又長嘆一口氣,不禁唏噓:“天下大事終究是讓這些兒女情長所左右了。”
“你就不怕大秦那些老不死的怪罪你。”
臭道士扭過頭看着張聖澤。
張聖澤低着頭品了一口茶,似乎是等人的時候喝的有點多,現在只剩下乾澀沒有了清香。
“我張家當年比不上遼東敢為一口氣就填海的沈家,可不要忘了我張家當年可是佔了天下財榜整整二十餘年,我傾盡家財支持那混小子變法更不是為了所謂什麼狗屁的家國天下,我無愧於大秦。”
張聖澤癱倒在寬大椅子內,從袖口裏撤出一大塊紅布,竟是褲衩子,一身道袍,手中卻捧着視若珍寶的大紅褲衩子,這詭異的一幕看的臭道士臉直抽抽。
“這是揚兒在我五十大壽上送給咱的賀禮。”
說話間,臉上洋溢着的滿是笑容。
臭道士無奈道:“揚兒的事,你也只與我說過,我還是那句話,於你這個做父親的而言,孩子未來所要面對的痛苦遠遠比你要深,這其中可不僅僅是世俗的眼光。”
張聖澤不做理會,收起大紅褲衩,看着臭道士道:“那位死了,你可知道。”
臭道士對着喜怒無常的張聖澤一怔,轉瞬又習以為常,轉過身衝著東南方向道:“我看到了。”
“光是他自己消散了那麼簡單么?那個人的身上所背負的東西也徹底消失了啊!”
張聖澤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所謂的,那個人背負的國運和這三個地方的國氣不過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罷了,真要活那麼久還不自己把自己累死了。”
臭道士同樣苦笑着搖搖頭,不過緊接似乎是察覺到什麼面色瞬間凝重到極點,迅速回過身看着同樣表情盯着他的張聖澤。
“啪!”
張聖澤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茶盞摔碎一地。
“我說呢,試探讓三國忌憚了八百多年的老妖怪,這麼兇險的事兒,大秦大楚偏偏就敢派去了皇帝最喜歡和最倚重的皇子呢?原來三國早已知曉老妖怪已經是強弩之末,原來最重要的可不是那把劍啊!”
張聖澤強忍住激動,對着臭道士道。
緊接着張聖澤便又陷入疑惑中,可為什麼小皇帝為什麼會同意讓嚴謀的那個乾兒子去呢,從嚴謀這件事來說,小皇帝可不是庸主啊。
似乎是看破了些什麼,道士似笑非笑的看着張聖澤。
“不是說已經無愧於大秦了么?”
張聖澤忽然看到道士用這副模樣盯着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道士見狀也不敢再“責難”下去,轉移話題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張聖澤走出大堂,庭院中已經泛出的點點新綠,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高牆築起的富國候府屋檐層疊,一派波瀾壯闊的氣象。
“已經十幾年了,管家!把我的侯服拿出來吧!”
先皇有旨:富國候,着侯服等同聖臨,面聖等同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