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人族的前景
雌海眼周圍的湛藍海面上散落着不少珍珠似的島鏈，大多是海底隆起的山脈之峰頂，現在它們幾乎全被削成平地。
龐大的元石山丘被鱗族神魔運到雌海眼附近待命，陶雲堇與翊神尊站在藍鯨背上緩緩而來。
“陰陽演化之道塑造肉身？”翊神尊一邊思索一邊點頭，“這倒是個法子。”
“這其實不難，主要關鍵在於磨滅惡靈中的魔性怨念惡意，讓肉身魂魄變成一個沒有思想的器皿，才能裝入量子態的移民。這一去有翊神尊為我護法，讓我安心不少。”
“我只是好奇罷了。反正炎島有兄長坐鎮，他比我穩重得多，所以我才能毫無負擔地到處亂逛。”翊神尊談到那位雙生兄長，臉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到了雌海眼附近，羽族兵力增加不少，戒備森嚴地防備在四周。陶雲堇極目眺望遠處，泅海對岸的海濤谷海岸隱約可見，心裏也就明白為何丹鳳神尊一定要坐鎮炎島。“聽說黑濤谷和飄渺城在打仗？”
“自從上次雌海眼一戰我們和鱗族聯手擊退獸族，飄渺城便不斷地進攻蠶食獸族領地，檮杌神尊受到二面夾擊大概很是煩惱，這也是雌海眼目前平安無事的保證。”
“雙生木為什麼不和飄渺城聯合，趁此機會剿滅黑濤谷？”
翊神尊反問：“為何這麼問？”
陶雲堇一愣，難道檮杌神尊背叛聖祖，血洗赤聖城，迫害人族子弟，不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人嗎？
翊神尊望着狹窄的泅海：“你看那道淺淺的海峽，擋得住凡族，擋得住妖獸嗎？但這麼多年來，獸族幾乎沒有越過海峽大舉進犯炎島。你覺得是為什麼？”
“因為背後有璮神尊牽制。”
“彼時璮神尊被種下禁制，對檮杌神尊不構成威脅。”
“因為黑濤谷土地肥沃、生靈眾多、靈氣濃郁，是出了名的洞天福地，沒有必要擴張。”
“辛紹焱不還是覬覦飄渺城嗎？”
“那為什麼？”
藍鯨游到雌海眼外圍，沒法再往前去，停在山丘般的元石旁邊。
雌海眼正在噴發，即便以他的體型也會被掀翻。
翊神尊跳上山丘元石，微微一笑：“炎島多鳥，獸族不喜歡吃。”
“羽族也不喜歡吃獸類。好吧。”陶雲堇額頭冒出幾滴冷汗，這種天性居然成了兩大族群相安無事的根本基礎。
翊神尊饒有趣味地看着陶雲堇：“你喜歡吃什麼？”
陶雲堇撓撓頭：“本來喜歡吃的東西不多，現在嘛什麼都可以吃，石頭都可以，食物鏈延伸許多倍。”
她伸手掰下一塊稜角凸出的石塊扔進嘴裏，嘎吱嘎吱嚼碎咽下，就像嚼花生米。
“我覺得你還是進去裏面再吃，畢竟需要掏一個很大的空間。”翊神尊提出中肯的建議。
一個小時后，陶雲堇躺在山丘元石內部，吃得肚子滾圓，打出一個大大的飽嗝。“我快撐死了！翊神尊，你也吃點石頭，別客氣。裏面靈氣充裕，對你有好處的。”
“不了，我用過早飯來的。”翊神尊瞧着黑不溜秋毫無吸引力的石頭，客氣地回答。
運行強大的腸胃功能消化一會兒之後，陶雲堇勉強能夠坐起身來，體內陰陽兩股靈氣交織交纏，從指間流淌而出。
她十指靈巧地揉捏，彷彿捏泥人似的，岩石內部的寬闊空地上便多出一個個人胎雛形。
她左捏捏右搓搓，這裏改進一番，那裏修正一點，五十個人族肉身在她手下栩栩如生，幾乎就要活過來。
翊神尊本是人族神尊修鍊洪爐，對陰陽演化之道雖然並沒有深入研究，但是看陶雲堇塑造了五十個之後也就依葫蘆畫瓢，同樣塑造了五十個肉身。
陶雲堇取出護魂寶鏡，惡靈在裏面尖聲嘶叫，彷彿知道即將面臨絕境。她伸手入鏡，好像抓一條鯽魚似的抓了一團活蹦亂跳的惡靈出來，掌心隨即湧出強有力的金光符籙，惡靈漸漸偃旗息鼓陷入沉寂，被塞入嶄新肉身的靈台之中。
待一百具肉身全都得到魂魄，翊神尊敲了敲山丘元石，外面的羽族將士們合力把它推入雌海眼之中。
山丘元石很快被巨大的海眼吞入，向海洋之心飛速下墜。隆隆巨響衝擊二人的耳膜，而那一百個沒有知覺思想和感情的肉身則無動於衷。
在元石內部人為造成的靈氣真空之中，陶雲堇分化出一百個神魂分身，分別進入嶄新肉身的靈台，在幾乎沒有元神損耗的情況下，磨滅惡靈中的魔性怨念惡意。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做起來駕輕就熟。正是依託於海底通道的特殊環境，加上天元丹妖獸的強大的法力封印，魔性怨念惡意儘管垂死掙扎，卻沒能造成反噬。
待這一個直徑縮小了十幾倍的元石球隨着海流噴發從另一端的雄海眼中飛出的時候，那一百具肉身中的惡靈已經失去抗爭之力，成為徹底的傀儡，只等待有人入主。
翊神尊早就安排了船隻和將士守候在風暴灣，眾人合力把這一百具肉身弄上船。畢竟她們二個人要飛回去很簡單，但把這一百個“人”帶回去就難了。
吳宛甯披頭散髮坐在船頭，被困在七煞縛仙陣之中，眼見着已經打撈乾凈的風暴灣，遠處安然無恙的赤魔火山群和三源沼，不知該笑還是哭。
羽族將士們來來往往，把一百具肉身抬上船，她冷眼旁觀，眼神極為不忿。
待陶雲堇走上甲板的時候，便聽到她的冷嘲熱諷：“我曾經說過，陶小姐擁有別人無法匹敵的優勢，在將來必須要做出抉擇的時刻，既可以選擇倒向妖族，也可以選擇倒向人族。現在陶小姐有了第三個優勢，還可以倒向地球人。”
陶雲堇雙手交握於身後，與翊神尊並肩站在船舷上欣賞海面夕陽的美景，身姿挺拔，長發飄飛，身周鍍了一層金色餘暉。“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需要趨炎附勢的人嗎？”
吳宛甯冷笑：“陶小姐如今風光得意，對於一個階下囚的話，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兩面三刀的人，最終會毀於圓滑。既然你哪一邊都可以站，那麼無論哪一邊都不會真正給予你信任和認同。”
陶雲堇在她面前蹲下：“你故意銷毀DNA，催動小行星計劃，差點害死卧龍峽、熾岩洞和三源沼千萬凡族，他們若是成了冤魂，大概會在幽冥地府里給予你信任和認同？你替孫紳做事這麼多年，參與過陳家村計劃，小行星計劃，母艦上的地球人大概會給予你信任和認同？”
吳宛甯冷哼：“我為的是雲嶺人族大計！孫紳算什麼，憑什麼叫地球人降臨這裏統治人族，難道我們所受的苦難還不夠嗎？螯蠍、尤龍和白鯤，他們都是吸食人族血肉的寄生蟲！”
陶雲堇挨着她坐下，把兩條腿伸出船幫，在半空中晃蕩。“孫紳確實不算什麼，他充其量也就能在母艦裏面吆五喝六，到了這裏就由不得他了。吳都領，你的立場我很明白，這也是我到現在沒有殺你的原因。我想要讓你看看，不走你那條血腥的道路，人族一樣可以有大計！母艦所代表的發達文明和先進生產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火槍火炮，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雕蟲小技而已。如果移民能夠成功，帶給我們的甜蜜果實絕對不止這些。我對人族的前景非常看好，比你更加心懷希望。”
她回頭看了看翊神尊，笑道：“不過，即使人族能夠實現鼎盛時代，也不會再走回地球的老路。元石星球與地球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除了人族以外的其他族類是不容忽視不可凌駕的強有力的力量。這一點，自打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深深銘刻在心裏。兩強相遇，並不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站在眼前的翊神尊和丹鳳神尊便是極好的榜樣。所以你看，母艦移民首先降臨之地在炎島，這真是絕妙的安排！”
吳宛甯對她描繪的願景態度冷淡：“陶小姐還是不要白日做夢的好。萬餘年爭鬥不休，你以為一顆辟穀丸，或者一對雙生兄妹，就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陶雲堇嫣然一笑，揮手收去七煞縛仙陣。“怎麼樣，跟着我干吧？”
吳宛甯對她突然拋出的問題吃了一驚。
陶雲堇解釋道：“地球人移民到這裏，不管是山川地理，氣候環境，還是風俗民情都需要適應和學習，那時候我有阿奕，現在他們同樣需要一個人來引導。你是這裏的人，同時又熟悉母艦，是最合適的人選。”
“哼！”吳宛甯的回答簡單明了。
陶雲堇笑笑：“別這麼不友好嘛！你我的立場是相同的，只不過方法道路不同，為什麼不試試合作？”
吳宛甯仍然無動於衷。
陶雲堇想了想，攤手道：“那我們換個角度。你剛才不是說我白日做夢嗎？既然如此，你就應該跟在我身邊，親眼看着我怎麼美夢破滅，讓你大快人心。”
吳宛甯斜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把這滿船的人都幹掉？”
陶雲堇表示贊同：“吳都領有這個本事。不過，完了之後你怎麼辦呢？裏通外敵促成小行星計劃，意圖謀害甲族、鱗族、龍族，他們都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你要是不投靠我，還能上哪兒去？無論上哪兒都得被抓不是？我之所以一直把你困在身邊，不也是為了保護你么？”
吳宛甯沉默一下，無可奈何地暗嘆一聲，面上仍舊是驕傲的模樣：“那我就看你怎麼自取滅亡。”
啪！陶雲堇一擊手掌：“就這麼說定了。那現在聯繫孫紳吧，把這艘船的坐標發給他，告訴他頭一批人可以過來了。”
吳宛甯打開金屬匣子，光屏上出現的不是孫紳，而是地下黨行動隊隊長韓俊傑，一個健壯如牛卻敏捷如兔的男人。“明白，一百名乘客的量子態已經準備好了。”
陶雲堇突然道：“孫紳的女兒可以在第一批名單之內。我特地按照她的模樣塑造了肉身。”
她指了指一百具肉身中的其中一具。
穿越之前被抓進審訊室的時候，那個出現在孫紳旁邊的年輕女子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
正是因為在個體診所抓到了她治療臟病的把柄，陶雲堇還以為自己獲得了發家致富的財路，結果丟掉了卿卿性命。
韓俊傑一怔，彷彿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有這麼個人。“她不在船上。”
“孫紳把女兒扔在地球，卻帶着不相干的十萬人跑了？”陶雲堇很是吃驚。
韓俊傑皺了皺眉，好像是在思索該不該告訴陶雲堇，背後傳來孫紳陰鬱的聲音：“她的病沒有根治，我上船之前就過世了。”
陶雲堇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笑。“節哀。那這具肉身可惜了。”
韓俊傑很快道：“那具肉身不要浪費，可以再加一人進入名單，多一個也好。”
“看來母艦上的人很迫切。”陶雲堇評論。
韓俊傑手臂往下一按，似乎是摁下了一個按鈕。
兩三息之後，陶雲堇和翊神尊幾乎同時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狀的悸動自頭頂上空傳來，吳宛甯和其他羽族將士則毫無察覺。
那悸動來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肉眼不可見，更無氣味或者聲音。
但是悸動過後，那一百具如木偶一般矗立在甲板上的肉身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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