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貴人
安靈素想着老爹的腿傷,抬頭看向了周夫人。
她倒是要看看,這位周夫人又要怎麼說!
“這就對了。”周夫人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一語雙關的說道,“那位安大夫倒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不會亂說話,也不像某些人,真是牙尖嘴利的厲害,張口就要胡亂咬人啊。”
安靈素被這一損,也不介意,反而淡淡一笑。
“夫人說的是,若是不弄明白了我爹的傷勢,我想,我還會牙尖嘴利的更厲害一些。”她看着周夫人,卻是一字一句的威脅道。
“安姑娘,這本來是你們安家自己的事情,本夫人也不好多嘴。不過,既然你安姑娘問了起來,那我也就只好說說好了。”周夫人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是突然展眉嘆道,“你爹的腿傷,和我們周家半點關係也沒有。他是在出城時,被人縱馬撞傷的。至於那縱馬之人是誰,本夫人卻是不知道了。”
“當真?”安靈素卻是有些懷疑。
真不是周家動的手?若不是的話,老爹又為何不告訴自己呢?
難道,這其中,還另有什麼隱情不成?
安靈素抬頭看向了周夫人。
周夫人卻是淡定自若的點了點頭。
“自然是真的。”周夫人看着她,淡淡一笑道,“若是姑娘不信的話,盡可回家問一問你的父親便知。”
安靈素微微垂了眼,略一尋思,便已經明白了過來。
“夫人,您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吧?”她抬眼看着周夫人,不疾不徐的說道,“我爹為何會被驚馬撞傷?還不是因為在你們周家受到了侮辱,這神思恍惚之下,這才在城門口被人給縱馬撞傷的。周夫人,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為你們周家而起;如今,我爹受了傷,你們周家怎麼也得賠償一些醫藥費吧。”
醫藥費?
周夫人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頭。
他們周家自然是不差那幾個醫藥銀子的。只是,今日她在這丫頭的手裏吃了大虧,若是還要給銀子出去,她卻是不大樂意了。
“怎麼?周夫人您是不想給?”安靈素卻是笑了笑,似自言自語道,“不給也沒關係,那等哪天我安靈素攀龍附鳳之後,就再來要這筆銀子好了。”
又是攀龍附鳳!這丫頭是不是沒玩沒了了!
周夫人眼神一沉。
“安姑娘,你想要多少銀子,就請直說吧。”她沉聲問道。
“不多。”安靈素抬頭笑道,“一萬兩。”
“一萬兩!”周夫人卻是驚得低呼了起來。
這個女孩子,她到底知不知道一萬兩是個什麼概念?
“怎麼?周夫人覺得多了?”安靈素卻是笑了笑,耐人尋味道,“若是夫人覺得多了,那這醫藥費夫人自然是可以少給的。只不過,那我就要和夫人您再說說這封口費的事情了……”
還有封口費!
周夫人頓時就明白了。
“不多,一萬兩怎麼會多呢!”周夫人咬牙切齒道,“來人,去取一萬兩銀票過來。”
很快,周家的下人便捧來了一大疊的銀票。
安靈素自然是大大方方的笑納了。
她本不是貪財的人,之所以要了這一萬兩的銀票,也只是氣不過周夫人之前的那一番盛氣凌人罷了。更何況,老爹的腿傷,也或多或少的和周家有些干係。
“如此,那就多謝夫人您了。”她將銀票塞入了懷中,笑着點了點頭,“夫人,您貴人事忙,那素素也就不打擾您,先行告辭了。”
拿了銀票,又換回了自由身,這樁婚約……退得很划算!
安靈素很滿意,對着周夫人頷首一禮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卻不想……
“等等。”周夫人卻是開口叫住了她,意味深長的說道,“安姑娘,你一個女孩子單獨出門,懷裏如今又揣着這麼多的銀子,怕是出門也不大安全吧?”
這個女孩子,張口閉口就要威脅人,也委實是厲害了一些。如今,她也要讓她嘗嘗這被人威脅的滋味。
周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耐人尋味的一笑。
如今,她倒要看看,這個女孩子,還能怎麼辦?
雖然,她並不會下作到去通知城裏的那些地痞無賴這個女孩子身懷巨款的消息;可是,若能藉此威脅這個女孩子一番,她也是很樂意的。
只是……,這個女孩怎麼會笑得這樣的古怪?
“周夫人,”安靈素卻是一點都不介意,反而轉身淡淡一笑,輕飄飄的問了一句,“府上的那位貴人,就要離開了吧?”
周夫人聽到這裏,卻是臉色劇變。
“你怎麼會知道那位貴人的事情!”周夫人顫抖着說道。若不是因為那位真正的貴人,此刻就在他們府上,方才,她又怎麼會被這個女孩子用一句話就給拿捏住了呢?
這還不是因為那句“攀龍附鳳”的話,是萬萬不能傳到那位貴人的耳中的。
然而,那位貴人到來的事情,乃是整個邊省最為機密的事情!整個雲林城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樣機密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夫人以為,我一個小姑娘,是如何從東林鎮,來到這雲林城的呢?”安靈素卻是雲淡風輕的一笑,反問道。
難道,是和那位貴人一起來的?
想到這個可能,周夫人的臉色,瞬間又是一變。
難怪方才這丫頭張口閉口就是攀龍附鳳!原來,她早已經知道了那位真正的貴人,此刻就在他們周府之中!
安靈素卻是不再說話,頷首一禮后,她越過屋子裏的僕婦們走了出去,衣裙飄飄,端莊有禮,卻又自有一番隨性慵懶的風流瀟洒之態。
……
安靈素剛一離開周家,一輛外表漆黑如墨的普通馬車亦是跟在她的身後,駛出了周家的側門,花了小半天的時間,穿過了整個雲林城,出了西城門,又繼續慢慢的往西而行,消失在了城門上持戈而立的兵卒的視線之中。
除了駕車的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冷漠少年讓兵卒有些一時的驚訝之外,這輛繼續往西的馬車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更多的注意。
直到行走在官道上,已經看不到身後雲林城那高高的城牆影子時,馬車裏這才傳出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火影,那個女孩子真是這麼說的?”
一個邊陲小鎮上的年輕女孩子,竟然能打探到她的行蹤並認出了她的身份,而且還利用她去威脅了周家的那位夫人,並且成功的訛詐到了一萬兩銀子。
那個女孩子,有些意思。
“不錯。”名為火影的清秀少年,駕着馬車,一臉木然的說道,“主子,那個女孩子的確有些奇怪,青鸞已經跟上去了。”他們的行蹤,一路上都十分的隱蔽,按理來說,絕不是一個邊陲小鎮上的少女,就可以探聽得到的。
可那個女孩子卻偏偏就是知道了!
“嗯。”馬車裏的女子,淡淡的應了一句,不再出聲。
馬車一路向西,沉默無言的繼續行駛着。
此刻雲林城周家的書房內,正點着素盞高大的油燈。
明亮的燈光驅散了書房內最後的一絲陰暗,但是搖曳的燭光映射在周北宏的臉上,卻是恰如其分的映襯出了他此刻搖曳不定的心情。
作為整個東邊省雲林城數十萬人口的最高長官,身材矮胖,卻又尖嘴猴腮的周北宏其實是有些貌不驚人的。
一身青色的官袍,衣領以及袖口處雖然有些破舊的痕迹,但是一股沉重如山,以至於有些讓人呼吸不過來的鐵血氣味,此刻卻是從這名貌不驚人的矮胖男人的身上散發出來。
周北宏站在書房裏,抬頭默默的看着牆壁上掛着的輿圖,沒有說話,身上的氣勢卻是越發的凌厲了起來。
“大人……”一名手中搖着羽扇,身穿一襲白色儒生袍的幕僚先生,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這種長時間的寂寞和氣勢所帶來的壓力,不由開了口。
然而,他只是對着這名雲林城的最高長官行了一禮,只是喊了一聲大人,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什麼實質性的話來,周北宏卻是突然回過了頭來,深深的看了這名幕僚先生一眼,沉聲吩咐道,“張先生,你去安排一下,先把夫人送回京城吧。”
“京城?”幕僚先生聞言不由一怔,而後不由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的道:“大人,這會不會太重了點?”
夫人這是因為犯了錯,而被送回的京城。如此一來,她在那個大家族之中,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重?”周北宏的臉沉了下來,就在他沉臉的一瞬間,似乎有一股濃厚的血腥氣充斥在這個大廳之中。
“要不是看在她和我二十年夫妻一場,又為我生育了辰兒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只憑她今日的口出狂言,我便是休了她,也是輕的!”周北宏看着這位幕僚先生無奈一嘆道:“張先生,你也不想想眼下我們周家是個什麼情況!若是不送夫人回去,不消了那位貴人的怒氣,夫人到時候會死得更難看!搞不好,連我們整個周家都要搭進去!”
那幕僚張先生,聽到這裏,心中登時一緊。他十分清楚在龍蛇混雜的邊軍之中摸爬滾打了數十年,才有如今這樣地位的周北宏擁有怎樣的魄力。只是,到這雲林城的這三年之中,這位周大人的脾性似乎收斂了不少,卻不想,原來,他只是隱藏得很好而已。
“大人,今日到府上的那位到底是什麼人,就連一個駕車的少年郎就有這樣的氣度?”張先生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問道。
“駕車的?”周北宏頓時冷笑了一聲,微眯的眼睛顯得愈加危險,“張先生,你也在邊軍呆過,就應該知道----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而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怕就要活不下去了。”
“大人,學生知錯了。”幕僚張先生的心中又是一寒,躬身一禮道,“學生這就去安排夫人回京之事。”
等到這位幕僚張先生走出了書房的大門后,周北宏端起了面前桌子上的茶盞,“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盞狠狠的砸碎在了地上。
這一次,妻子真是給他闖下了大禍,差點就要捅破了這天了!
那攀龍附鳳的話,也是能隨便往自己的身上套的嗎?更何況,她明知道彼時那一位就身在他們周家!
然而,也只不過是數呼吸的功夫,周北宏的難言隱怒就平復了下來,他甚至沒有更換身上濺了些茶水的官袍,就走出了這間有些昏暗的書房。
隨着那一位的到來,這雲林城,甚至是整個帝國東部邊省的天,恐怕就都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