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涅槃

余棲牽着白伊的手，一步步走上金殿，曾經白伊自己有多熟悉，如今就有多麼的陌生。

白伊感受着這裏的那一絲空氣，以為自己應該控制得住，以為自己會暫時忘記，可是不行的，她這一刻只覺得一切都是恥辱。

屈辱感一下就來了，來的太快，來的太猛烈。

一步步又走上那個金色的寶座，一併坐下。

“陛下皇后萬安——”

余棲輕輕揮手，“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眾大臣行完大禮起身。

余棲展露着笑顏，“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我前幾日就說的大赦，副將可安排妥當？”

“已經安排妥當。”

“好!原定的今日與登基大典一起，可是兩件事本就規矩繁瑣，所以登基大典就與大婚之禮一併了，我知道宮裏有很多的傳言，大家也聽聞過，可是……有意義嗎？還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該做的事上吧！”余棲知道，白伊一直介意。

白伊攥緊手，她知道，余棲是愛自己的，可是……若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了。

眾臣慢慢退去。

余棲也想着該過去與民同樂，白伊也該會養心殿等着。

但是扶着走下去后，白伊突然拉住了余棲的手。

余棲停下來，看着她，“怎麼了？”

“余棲，是不是婚一結了，你就兌現你所說的保所有人？”

“是。”

“婚事是不是還剩下了掀蓋頭？”

“是，怎麼了？”

“余棲～你現在，把蓋頭掀了吧。”白伊說。

“伊伊～還沒到時辰，晚上時有規矩。”

“余棲～掀了吧。看看我的樣子。”

余棲笑着，從暮兒手裏拿着一直彩箭一把撩開了。

而白伊，美艷的算得上是傾國了，哪怕是白髮，哪怕是紅眼，那又如何？

那也擋不了她的美，算是虧了武氏的妝容，看起來就像是合適。

“好看嗎？”白伊伸展着手，轉了轉身。

“嗯，特別美。”余棲笑着，看着宛若神明一樣的女子。

“那我這算是已經成了你的妻了？禮也算是完了？”

“是。”

“余棲～我很愛你，很愛，愛到所有人都覺得我傻。”白伊苦笑着。

“我知道，我也很愛你。”

“余棲～我去見過白夕顏最後一面了，她告訴我，白家的女人要麼生而為王，要麼就是死!余棲～我要贖罪了——”

白伊一步步邊說邊往後退，滿眼裝着余棲的樣子。

余棲心裏不覺得有些心慌，“伊伊～你在說什麼？”

“余棲!我說過，你要當王!就要在鳳椅上踏着我的屍體!”白伊突然開始瘋魔一樣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整個金殿都回蕩着。

猛的，誰都還沒料到，白伊一下往鳳椅上衝過去，一頭撞在了上面。

一切都不快了，一切都是在不經意之間，一切都讓人始料不及。

都以為白伊已經看的透透徹徹，已經放下前塵往事了。

可是誰又能夠體會白伊自己的經歷？叫她的一聲兒皇后，每一聲兒都更像是折辱。

武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切就已經發生了。

暮兒只感覺呆住了，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只有餘棲，心裏一怔，手才剛剛伸出去想要去牽住她，可是就突然一下讓他感覺心裏一空。

余棲立馬跑過去，摟住她，“去——快叫太醫。快去!若有半點兒差池你們就都去陪葬吧——”余棲突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望着，仰着。

武氏這才立馬一路上跑起來一路上大吼着人。

暮兒一步步過來，看着滿是血的白伊，突然大喊起來，“啊啊啊——”

接着，拿起一旁的掛劍，拔出來對着自己就是一捅，鮮血噴濺出來。

染紅了地面，一步步爬到白伊那兒去。

“陛下～”

余棲看着她，“都瘋了～”

“不是瘋……了，是解脫了……”暮兒笑着，在白伊旁邊兒躺了下去。

睡去。

“額啊啊……啊啊……白伊～我什麼全都算好了!可是為什麼卻是算不了你!為什麼？啊啊啊……我居然以為你真的已經原諒了……我以為……真的都過去了，我們可以一起白頭的。啊啊啊啊……”余棲第一次，第一次竟然落下了眼淚。

過去的日子裏，再苦再累，再害怕牢子裏的刑具，再害怕母親在水牢的嘶喊，再害怕要被斬首的親人，他都挺過去了，因為他要報仇。

可是如今，白伊也要想着離去嗎？那自己又該去找誰尋仇，自己嗎？

第一次，真的亂了心，慌了神，有那麼一瞬間，余棲突然覺得皇位，這至高無上的位子也變得蒼白。

“快——快——陛下——太醫來了——”武氏帶着太醫趕來了。

余棲一直守在那兒，抱着她，“太醫，我不希望皇後有任何的不好的消息。除非是你不想活了！”

武氏看着還有倒地的暮兒，一下子傷心不已，眼淚實在包不住了。

太醫更是將腦袋捧着，一個不小心，可就是保不了啊。

“臣一定竭盡全力。”太醫立馬看着白伊。

白伊氣息微弱，太醫立馬檢查了傷口，先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

“陛下，先去最近的宮殿去吧，這兒實屬不便。”

“來人——快。”余棲讓人扶着，自己一把抱起白伊。

最近一處一念院放下。

余棲額頭已經佈滿了密汗，看着太醫在那兒拿着醫用的工具，看着就讓人不由得慌。

武氏也守着，而暮兒的屍體也讓人帶走了。

副將突然聽聞而來。

“陛下。”

“來啦？”

“到底怎麼回事兒？”副將看着這陣勢，估計也猜的差不多了。

余棲起身，“穩住前面的大臣，皇後身體不適，先回宮休息了，今天他們自行玩樂就好。”

“好，不過，皇后……”

“她終究是恨我的，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與她之間隔着太多了，早已經不可能了，若是活着，我就放她走，若是……那我也終生再不立她人為後。”余棲苦笑着，死了的話，前塵事已了。若是活着，註定各朝各的走。

“陛下……放寬心。”說完，便立馬去穩住他人。

余棲有些腿軟站不住，坐下來，只感覺心好累。

身上還穿着婚服，上一會兒還在拜天地，下一會兒又歷死別。

武氏不知道在白伊耳邊說了多少話，也以為白伊是真的想開了，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後面又接着來了幾個太醫，匆匆過去，看着這陣勢也讓人放不下心來。

余棲平復不下來，又害怕她醒來自己沒辦法面對，又害怕她真的又一閉眼真的離自己而去。

“伊伊～”

從白天，到夜晚，從滿宴賓客再到空蕩蕩的皇宮，從紅色熱熱鬧鬧再到如今冷冷清清黑夜。

余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終於，太醫過來，跪下“陛下，皇后大腦受損，可是生死也不明，剩下的一切都得靠天意呀！”

余棲攥緊手，猛一下打翻了一旁的案。

“廢物！都是廢物！連個人都救不了？”余棲喘着粗氣兒，一腳踹倒一個太醫。

“陛下息怒啊——”武氏求着情。

余棲坐下來，“她到底怎麼樣？”

“回陛下，皇后所傷的是頭，我們……這方面一直都為禁忌，畢竟傷頭如奪命，陛下……”

余棲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命不一定丟，全靠天意？”

“這……”

“行了，按你們的方式做吧，畢竟還在大赦期間，她應該也不願意。”余棲嘆了口氣兒。

坐在她身邊，摸着她冰涼的手，烏紫的嘴唇，沒有血色的臉。

身上還是大紅一片，頭上還是尊貴頭冠，只是人兒卻是那樣的脆弱。

拉着她的手，“伊伊～只要你醒過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去你的世外，去你的想去的。伊伊～”

光陰似箭，一天一天，一晃而過。

天朝盛世終是國泰民安，終是強大富饒。

無災無戰，一片祥和，對外，有強悍的虎騎，對內，有聖明的君主。

白伊或許說的對，余棲真的像是個好的君王。

余棲還未脫下朝服，便去見那個唯有一絲生氣的女子。

哪怕她是聽不見自己的訴說，也感受不了自己的思念，可是心留在那兒了，終日相思。

每一天，每一天的熬，余棲總覺得那一絲生氣便就是白伊對他的那一絲不舍。

“伊伊～知道嗎？今天占星司總使過來了，我可高興了，他說,月將再生，生於火，鳳凰涅槃。伊伊～你說說，若是真的，多好。”余棲照常一樣，跟她細細的分享着今天的事兒。

日日夜夜，余棲想的念的不過是個她而已。

多少人提了余棲的後宮之事，多少人擔憂這，可是余棲不想負她，並相信自己善待國，善待百姓，慢慢的贖自己的罪孽。

武氏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白伊的事，哪怕是多灌進去一勺藥或者一口食，都會高興半天的女子。

關上門，武氏準備離去，可是誰又注意到那多一點兒的火星兒。

夜深人靜，那火星子也漸漸變亮，整個燭台都在燃燒，接着，到下一個，油灑出，越燃越大。

“快——失火了——救火——”侍衛感受到身後的熱氣，睜眼便看見熊熊大火。

一個人去傳話，其他的所有人包括附近的聽見起來人都拿着東西開始撲火。

消息傳到余棲耳里時，扔下筆就立馬趕過去。

“白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