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侯家集（2）
站在大牛眼前的人似乎是一個當兵的，手裏拿着一桿破槍，打着綁腿，說話也不是本地口音。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軍裝已經看不出來了，很臟也很破。和前一段時間到自己村子裏逃難要飯的人沒什麼區別。所以大牛對於對方的威脅並不感到害怕。
“你想要幹什麼，老子會怕你？拿槍就了不起了？”本來頭腦就不甚靈活的大牛對着‘顧客’沒好氣的嚷着。隨即又大喊起來：“快來人啊，這個當兵的要搶俺的糧食。大火快來看啊！搶糧食啦！”
大牛這一喊果然引來了很多趕集的人圍觀，中國農民特有的小聰明就體現在這裏，雖然有時候頭腦不夠聰明，但是他們更能發揮集體的力量。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聲稱要斃了大牛的當兵的顯得有點心虛，不過他還在堅持，希望大牛能把糧食以稍微第一點的價格賣給他，看來他真的很需要這些糧食。
趙全東聽見大牛和人在吵架就和大頭擠了過來，雖然侯家集離家不遠，但集上有幾個**專門占他們這些小農民的便宜，幾乎每次都會發生點摩擦，大頭還偷偷把手伸進了懷裏握住了那把刺刀，打仗親兄弟，他和大牛雖然不對付，但是那是自己兄弟的事，外人要想欺負自己人當然不行，大黃似乎也感到了主人的變化，低聲的嗚咽着，不過它的威懾力可遠比大頭強多了，其實他們三個人與那幫小**的戰鬥主力就是大黃。
“老子在前線打鬼子拼死拼活的，現在就想買點糧食，你個球小子咋賣這麼貴？訛人啊！”那個當兵模樣的人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怕吃虧，就開口解釋了起來。其實他的擔心是沒必要的，這是一個集市，不是一個村子，沒有人會為了外村人拚命，大家都是來看個熱鬧，如果真要打起來，他的‘敵人’不會超過四個，這裏面還包括大黃。
“打鬼子咋，打鬼子就能搶老百姓的糧食，再說了也沒見打死一個鬼子，在我們這窮橫個球！”周圍圍觀的人們似乎給了大牛更多的勇氣和靈感，讓本來有點木訥的他不知怎麼說出一番似乎有點道理的話。
人群里的趙全東聽了他們的對話，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本想出頭勸勸大牛，就在這時不知從哪竄出一個帶着前進帽，渾身油污的傢伙。
“這位小兄弟說的可就不對了，**在前線打鬼子不就是為了咱們老百姓，要是沒有他們，小鬼子早打上門了，我們對待**弟兄就得多多照顧，大家說對不對？”
他的話贏得很多在場圍觀的人群的支持，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指責大牛的不是，反正這些糧食也不是他們的，賣的貴賤與否和他們沒關係。
“你們嚷個球，老子的糧食，就是不賣。”大牛一看這群人不再支持他，就有點犯起渾來，和周圍的人嚷了一句就不在吭聲。
趙全東分開人群，來到大牛跟前，先是瞪了那個帶前進帽的傢伙一眼，就轉過頭來和那個當兵的說道：“你說你是從前線下來的，現在前線是個啥情況。”
雖然現在的侯家集是太太平平，可是這些天越來越多的難民和潰兵還在提醒人們，戰爭就在距離他們不願也不近的地方進行着，所以對於趙全東的問題都比較感興趣。
“還能有啥情況，我們團前些天就被打散了，整個團就剩下幾十口子人了，我們排長也被炮彈炸傷了，領着我們哥幾個逃到了這，估計鬼子過幾天就要到了，鬼子一來都沒好日子過。”這個當兵的一邊說一邊給大家看他的傷口，再配合他一身的落魄模樣，讓大家都相信了幾分，看熱鬧的心情去了大半，似乎幻想着鬼子到底是啥個模樣。
當兵的說完這些，就轉頭對大牛說道：“大兄弟，算是老哥求你了，我和幾個弟兄都好些天沒吃頓飽飯了，這些糧食能不能便宜點賣給我。”
他這樣軟語哀求，倒是讓大牛沒了主意，一個勁撓頭，還偷眼看着趙全東，希望他能幫自己拿個主意。趙全東想了想，有和大牛商量了一下，把這些糧食以一塊三一斗的價格賣給了那個當兵的。趙全東自打上私塾那會就佩服岳武穆一樣的的英雄，雖然也眼前這個潰兵不是岳武穆，但是也算是為國家打的仗，所以他才讓大牛把糧食賣給他。當然這樣的道理和大牛這樣的傢伙是講不通的，趙全順只是說要早點收攤回家，免得的不太平。
就這樣在那個當兵的千恩萬謝之下，大牛把糧食都賣給了他，小哥仨推着車子，領着大黃在集市上逛了起來。
“小哥，我的鏡子可是整個集上最好的啦，看見沒有，後面還有美人的照片呢。正宗的東洋貨。”買鏡子的小販正向趙全順賣力的推銷着他的鏡子，還想他展示鏡子後面的美人照片，趙全東看了看不置可否，心想那個女人說好看也就一般，就是太艷了一點，穿的也不倫不類，還沒有小妹順眼呢。
小妹想買鏡子，當哥哥的一定會給她買，窮養兒富養女，儘管家裏的條件一般，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會滿足小妹，趙全東這個當哥哥更是疼愛他的妹子，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他買下了一面圓形的小鏡子，還有一根二尺多長的紅頭繩，外加一盒煙粉，這些東西的價格遠遠超出小妹所的壓歲錢，還包括了趙全東自己的一點私房錢，不過想像一下小妹扎着紅頭繩，擦着煙粉照鏡子時的歡喜表情，趙全東心裏就是一陣高興。
大牛和大頭這兩個迷迷糊糊的傢伙是不能理解趙全東為什麼會買一些女人用的東西，他們到這侯家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來喝一碗胡辣湯，在吃幾個美味的芝麻燒餅，如果還有一碗多加了雞蛋花的豆腐腦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每回他們三個來趕集都會到那好好享受一次，今天也不列往外。
“老闆，三碗胡辣湯，六個燒餅。”趙全東一坐下來就開始‘點菜’。
“東子，再來一個燒餅，我想吃仨。”大牛提出了他的意見。
“東，東，東哥，再加一個，我也吃仨，不，不對還點加一個，還有大黃。”
大黃一聽主人提到他的名字，也嗚嗚的叫了起來，顯示自己的存在。
趙全東一陣無奈，又加了三個燒餅，不過很顯然連趙全東也低估了燒餅的誘惑力，本來應該是大黃的那一個燒餅，也被大牛和大頭分着吃了，大黃急的直咬趙全東的褲腿子，它也意識到自己的主人並不可靠。
最後趙全東又要了三個燒餅才算勉強滿足了這三人一狗。
以前每回來喝胡辣湯都是趙全東請客，這倒不是另外兩人不想請，大牛的是能幹也能吃，甚至他家都有點供不起他，所以他從來沒有自己的錢；而大頭他爹就更是從來沒有給過他錢，這回幸虧大黃抓了一個野物，所以有錢了的大頭也準備請客，請吃豆腐腦。
賣豆腐腦的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太太，給三個年輕後生沒個人都成了滿滿的一大碗豆腐腦，還加了一大把雞蛋花。並且把其他客人喝剩下的給大黃喝，讓這黃狗美得吱吱直叫。
喝過了豆腐腦，趙全東就張羅着去買油和鹽，大牛也買了一些。三個人推着小車就要離開。臨走時趙全東就找了一個吹糖人的老漢，小妹臨走的時候交代過他，他沒有忘記，不過他只買了一個，吃過了胡辣湯和燒餅手裏的錢也不多了。還要留下兩個大子去和趙老爺的二少爺去租借那本看了一半的《水滸》傳。
小心翼翼糖人用黃紙包好，攥在手裏。三人就要回家，這時從天上傳來一陣轟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幾架貼着紅膏藥的飛機飛了過去，趙全東抬頭也抬頭看了一眼。看來**還是沒攔住那沒見過長啥樣的小鬼子，得馬上回家看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了他的心頭。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