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難堪
校醫務室只能做簡單治療觀察,校醫先是給霍琛拍了張片子,發現他兩根肋骨骨折,不由驚奇看他一眼。
“你骨折了,疼就叫出來,多少能讓你好受點。”
肋骨骨折不同於一般的骨折,肋骨神經豐富,骨折起來非常疼痛,常人難以忍受的那種。
他沒想到這個男同學竟然那麼能忍。
不由多瞟了幾眼,催促道,“趕緊送進大醫院治,別耽擱了。”
聞言,他們又把霍琛轉到醫院裏去。
等妙妙忍着痛,一步一步挪到醫務室里,卻沒見到霍琛的人。
校醫見到妙妙,恍然大悟。
“你是來找那個骨折的男生對吧?我前幾天見過你們。”
“骨折?!!”妙妙輕吸一口氣,急忙問道,“嚴重嗎?他在哪兒?”
“能治,但挺疼的。”校醫眼睛在妙妙嬌俏臉龐上流連一會兒,眼裏有點詫異,又有點瞭然。
“我只讓他們送醫院去,至於是哪個,你打電話問問他們。”
校醫輕哂了聲。
傻小子,這麼漂亮的女生可不是那麼好追的。丟了命,可不值得。
……
醫生建議住院治療,但霍琛堅持拿葯回家。
住院費並不便宜,再者,他又不是動不了,家裏還有霍母等着他照顧。
他命賤,像野草一樣野蠻生長。可以不需要雨滴和陽光,也能很好。
妙妙來到醫院,又撲了個空。
她真是服了霍琛了!
都骨折了就不能好好養着嗎,非要亂跑!
霍琛從醫院回來,比平常放假要早一些。
常年聞着藥味的霍母,敏銳察覺到兒子身上的藥水味,她努力仰着頭,朝着霍琛看去,“你又受傷了嗎?”
霍琛若喝了口水,然後無其事走過來,“體育課上學了拳擊,受了點小傷,不礙事。”
看著兒子還算完整的臉,霍母憂愁嘆了口氣。
說不清是第多少次霍琛帶着傷回家了。
若不是她太沒用,又怎麼會讓兒子被人瞧不起!
但凡她下得了床,也要拿着菜刀和欺負霍琛的人拚命。
可惜,除了沒用的口頭擔心,她什麼都做不了。
就在這間狹小/逼兀屋子裏瀰漫著滯悶氣息時,手機鈴聲打破這一氣氛。
看到來電顯示,霍琛立馬接了起來。
對方聲音清凌凌的,似乎染了火氣。
“霍琛,你回家了是不是?!你傷得那麼重,不在醫院好好躺着,嫌自己命長么?!”
由於他和霍母距離不遠,所以妙妙的好話,霍母一字不漏全聽了去。
聽着女孩
關心的語氣,霍母臉上總算有兩高興勁兒。
她的兒子,總算被人接納、關心,再也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霍琛扣着手機,被訓了半點不生氣,好脾氣解釋道,“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在家養幾天就能好。”
已經從醫院拿到他病歷的妙妙,對他的話半個字都不信。
她再怎麼反對,也不能把霍琛拖到醫院去。
反覆斟酌過後,妙妙說,“那你在家好好養傷,你家在哪兒?我給你送點補湯吧。”
聽到妙妙要給自己送湯,霍琛先是驚喜,隨後鋪天蓋地湧來羞恥和抗拒。
他抬起眼,隨便一眼就能看完整個房間全貌。
十幾平方里的地下室,陰暗潮濕,儘管他很注意通風,空氣中仍舊長年累月瀰漫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
兩張矮小的單人床,一個小方桌,破舊的小衣櫃,除此之外,沒別的什麼,用句家徒四壁形容也不為過。
從前,他認為妙妙不安好心。
所以即便是帶着她回家,也沒覺得什麼,心裏頭只有厭煩和不耐。
然而,他一想到小仙女會降臨在這裏,他就覺得陣陣難堪。
霍琛喉嚨乾澀,啞聲拒絕了,“我已經吃過了,不用送來。”
妙妙沉默了。
她不覺得霍琛能在受傷的情況下,那麼迅速的為他和他母親準備好晚餐。
就算能……
“那我給你送過去,等你晚上餓了再熱着吃。”
霍琛艱澀的,一字一句道,“真不用。”
妙妙不明白為什麼霍琛一再拒絕她的好意,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霍琛撲在她面前,慘白着臉,說他沒事的畫面。
她又氣又惱,聲音卻軟和下來。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現在還不知道躺在哪個太平間裏呢?就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吧……”
聽着妙妙滿嘴的晦氣話,霍琛剎那間黑了臉色,“別亂講,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噗嗤。妙妙樂了,“沒想到你還信騙小孩的玩意。”
不過,她可沒亂講。那馬蹄可是直直朝她心口踐踏下來,輕則內臟受損,重則丟命。
她柔聲說,“好啦,你乖乖在家等我。”
說罷,她不容置喙的掛斷電話。
霍琛拿着手機,在原地停駐幾瞬,這才忙碌起來。
雖說霍琛平時在家也將這一畝三分地打掃得乾乾淨淨,但霍母還是頭一次見他連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用抹布擦拭得幾乎能反光。
“怎麼突然這麼仔細?是不是有客人要來?”霍母心思玲瓏剔透。
霍琛打掃動作一頓,嗯了一聲。
霍
母聞言又是高興又是憂愁,“這些事情應該由我來做的,偏偏我癱瘓在床上,連基本的招待也做不到。
我們住的地方簡陋,你朋友來了,會不會瞧不起你?”
猶豫了一會兒,霍琛悶聲說,“不會的。”
接下來,他擦拭的動作明顯慢下許多。
妙妙無疑是善良而美好的。但她終究還是凡人。人性是這個世界上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
一想到那雙清澈如星空般的眼睛,會流露出輕視嫌棄的眼神,霍琛身體便流竄着絲絲涼意。
這種低落的情緒,一直到妙妙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她到了的時候。
霍琛幾乎是同手同腳的打開門,他看到妙妙在光線昏暗的樓梯里,不知所措。
顫着聲音問,“霍琛,你家往哪走啊?”
妙妙上次見到霍琛進了這個樓梯,可是具體進了哪個房間她不知道。
沉默幾瞬,霍琛回答她,“你走吧。”
“來都來了,你讓我走,到底為什麼?”
看着腳底下髒兮兮的樓梯,妙妙像是突然明白過來。
她聲音頃刻間放緩了幾個度,“我不走,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找到你。”
不就是一棟樓么?大不了她一扇門一扇門的敲。
這棟老式樓房一共有三層,妙妙從第一層開始敲。
那戶住着個好吃懶做、手腳不幹凈的漢子,霍琛每日堅持把自行車推到家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
妙妙敲了半天門,漢子罵罵咧咧的開了門,在見到來人的瞬間,眼睛霎時亮了。
“你是哪個?找哪個?”
對方臉上的橫肉,以及那淫/邪的目光,看得妙妙心裏十分不舒服。
她眼裏掠過一絲狡黠,突然驚慌失措大聲喊,“霍琛,霍琛救我!”
一……
二……
三……
果不其然,霍琛只用了三秒鐘就出現在她面前。
妙妙輕輕笑起來,像只偷吃的貓兒,得意極了。
她眉眼彎彎,“我就知道你會來。”
這一年,霍琛雖然看着身影單薄,但身量很高,大約一米八三,站在矮小的漢子面前,還是很能唬人的。
尤其是他冷銳如狼般的目光。
“他/媽的,神經病啊!打擾老子睡覺!”漢子色厲內茬,罵罵咧咧的摔門進去。
兩人站在大門入口處。
妙妙還穿着下午那身漂亮乾淨的白色騎馬裝,衣服上的泥土似乎被處理過了,乾淨如新。
她扎着利落的馬尾,氣質乾淨出塵,佇立在夕陽下彷彿從天而降的女神。
與這個老舊居名樓
,與他,格格不入。
霍琛盯着她看了幾瞬,眼神很深,而後,他妥協似的鬆開緊握的拳頭,脊背卻綳得直直的。
“你要來就來吧。”
霍琛率先轉身,他閉着眼,輕吸一口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實處。
妙妙懷裏抱着粉色保溫盒,歡歡喜喜跟在霍琛身後。
突然,看到前面的路,她愣住。
因為那裏是牆壁,根本沒有路可走。
妙妙望着脫了皮的牆壁,驚訝的問,“你是有魔法嗎?還是牆上另有玄機?”
霍琛步伐似乎蹣跚了一下,他悶聲不響的蹲下去,打開腳底下的門。
地下室燈光剎那通到上面,與此同時,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鋪天蓋地朝着鼻子裏鑽進來。
糟糕的地方,糟糕的味道,連霍琛都忍不住皺眉。
他沒有回頭去看妙妙的表情,而是聲音冷淡而剋制的說,“你不是要來我家嗎?這裏就是,如果你下不來,可以離開。”
他的語氣硬邦邦,光聽着,就讓人轉身想走。
但他是霍琛,下午英勇無畏從馬蹄下救火他的霍琛。
妙妙知道他在彆扭什麼。
但她並不在意這些。
傲人的家世並不能代表什麼,只能說她比霍琛幸運許多,讓她生來不必為生計發愁。
然而,這點優勢不是她瞧不起人的理由。
身後半天沒傳來動靜,霍琛一顆心涼了半截。他的身體宛如被放置在兩個極端,一邊是冰天雪地,一邊是岩漿火海。
算了……
是他奢求太多。才會讓他死死攥住的溫暖,也最終離他而去。
他故意打開這扇門,想讓妙妙知難而退,而當妙妙真的退卻時,他又……
一股名為後悔的情緒,流淌在他逐漸冷卻的心房。
霍琛閉了閉眼,沒什麼情緒的道,“我不喜歡喝湯,你一起帶走吧。”
“我都到你家門口了,起碼要喝口水再走吧。”
妙妙厚臉皮的說。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很陡峭,妙妙拖着受傷的腿,懷揣着保溫瓶,小心翼翼跟着霍琛走。
聞言,霍琛眼裏充斥着震驚,他回頭,校服衣擺被一隻小手輕輕拽住。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有種被依賴到的感覺。
心裏頭,彷彿被羽毛輕輕拂過,酥酥麻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