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傾轉之下
警告音越來越弱，直到停下。
007潛行艙的艙門已經被打開，然而裏面的人並沒有主動出來。
守在外面的人也沒有誰敢主動過去，將李織煙從中帶出。
大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傳送依舊是傳送中。
然而李織煙已經搜集到的消息，至今還無法傳回來，已是無需質疑的事實。
最後還是胡晏清主動上前，將李織煙從潛行艙裏帶出。
昏睡着的人，虛弱得彷彿隨時能被風吹散。
胡晏清抱着李織煙，將她放到休息室。
直至此時，他才聯繫上了醫生。
來給李織煙檢查的人陸陸續續到來，只是他們都在檢查過後搖頭嘆息。
平行時空探索計劃正式開展的時間還沒有多長，第一個發生意外的人就出現了。
預備潛行員中，也已有人頂上了李織煙的位置。
未嘗沒有人為此覺得悲哀，但參與計劃的人中，又有幾個沒有做好死亡的準備？
最後，李織煙被送走。現在的她就是一個植物人，沒有自我意識，但身體還未曾完全喪失生機。
***
網絡空間，最私密的會客室中。
葉鼎礪與胡晏清再度見面。
“……舅舅，事情就是這樣了。”
早在李織煙剛出事，胡晏清就第一時間就自己掌握的消息層層上報。
泰倫文明身為星河聯盟中數一數二的高級文明，葉鼎礪又是泰倫文明高層，當然也有資格早早地得知這些消息。
然而，總有些細節，在這種程序化的上報中被掩藏。
葉鼎礪久久不語。
胡晏清坐在他身旁，低眉斂目。
是他先向葉鼎礪推薦李織煙，覺得李織煙能幫助泰倫文明更進一步。
而現在，李織煙成為植物人了，或許李織煙的意識早已消散在許許多多的時空中，怎麼也聚攏不起來了。
他們先前對藍耀星的幫助，或許就成了笑話。
“她還沒有徹底死亡吧？”
葉鼎礪終於發話了。
他只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個……沒有。”胡晏清老老實實地搖頭，“醫生們的判斷並不統一。有一部分醫生說，哪怕現在維持着她身體的生機，也不過熬到她身體自然衰老死亡的時候。也有人說，或許再給她一些刺激，她就可以醒過來，就類似於瀕死者中求生意志強大者，有可能活過來那種。”
“這樣么？”葉鼎礪輕輕點頭，“我們對藍耀星的幫助不能停。”
他這話一出，已是定論。
“可是……舅舅，我們要承擔很大壓力吧？”
胡晏清心中卻有些緊張。若這般算來，豈不是還有不少人，將會揪住他們的這個決定不放？
藍耀星不過是一個一級文明！
沒有了李織煙這個潛力無限的潛行員在，藍耀星算什麼？
當初對藍耀星的資助，還可以說是看在李織煙的份上，幫助一個低級文明也不用付出多少東西。
但現在呢？
還要繼續？
“對，我們的壓力會很大，但壓力算什麼？”葉鼎礪傲然一笑，“小清，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什麼嗎？我在派你來這兒歷練之前就和你說過，你需要學會的是取捨、是付出。”
他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胡晏清腦袋。
但他的表情，比先前還要嚴肅。
“你所學很多，但你始終不曾真正當家做主。我要你來這裏，就是要你看到，我們為了前進所付出的代價，定然是沉重的。我們要做的，並非是看到代價沉重，然後就畏縮地不肯向前。我們要的是，縱然知道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依舊勇往直前、絕不後退。”
“我們重視這些付出，但我們重視的方式不應該是覺得代價太大，就此放棄，而是知道代價太大，所以我們一定要讓這些付出並非白白犧牲，而是能換取相應的發展。”
“我先前派去藍耀星的人傳回了一些消息。”葉鼎礪的語氣緩和幾分，“李織煙在藍耀星中，也不簡單啊。”
“……嗯？”胡晏清好奇起來。
葉鼎礪淡淡一笑：“藍耀星中，竟然還留有一支研究激發人體潛能的神秘學研究分脈。我曾經在其他地方也查找過相應的分脈。然而，其他文明……尤其是那些高級點的文明中，因為科技樹點的方向不同，他們的這些分脈都已經沒落，甚至再也找不到了。縱然找到了一點記錄，但也找不到相應的修行方法了。”
“藍耀星是難得的還有修行方法留存的文明。雖然在藍耀星中，他們也不將這些方法當一回事，甚至已經想盡辦法要打倒這些神秘學修行者，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但藍耀星發展起來的時間還比較慢，很多東西還保留着。”
葉鼎礪眼中精光閃爍。
“我們現在的研究，已經足以證明，暗面宇宙中隱藏着的，就是和這些神秘學有關的東西。而李織煙……她的母親就是神秘學研究者之一，她的父親是科學大拿。她從小就接受這兩人的熏陶，所以，她才會比其他人更有機會，早早地接觸到這些東西。”
“這……算是註定吧。”葉鼎礪唇角一掀，“如果有機會，我們再等個十幾二十年，或許就能在藍耀星中再培養出另一個李織煙。到那時候，新培養出來的人或許已經改變了名字，但只要她曾經接受的教育和李織煙接受過的差不多，那麼，她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李織煙！”
“只要我們從一開始就培養着她，就幫助着藍耀星，她當然也會支持着我們泰倫！”
在葉鼎礪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我們泰倫文明，已經經歷太多苦難了。我們隱忍了很多年，才終於回到宇宙的中心。我們才終於不用繼續蟄伏在星河邊界，希冀着其他人無法發現我們，來換取短暫的和平發展時光。”
“現在，我們雖然已經拿到了不菲地位，但比起而我們想要的，還差更多啊……”
“小清，你明白了嗎？”
胡晏清抿抿唇：“舅舅，我明白了。”
葉鼎礪頷首：“你回去吧，你現在還得處理研究中心的事，你要是出來的時間太長，難免他們不會起疑心。”
“……是。”
胡晏清的身影，終於在這私密的網絡會議室中散去。
葉鼎礪也沒有久留。
***
一直留在星空深處，感受到的只有無盡孤寂，饒是從小就只有極少數時間與父母相處，大多數時候都只按着父母要求，閱讀着一本接一本的書，寫下一篇又一篇閱讀感悟的李織煙都難免覺得有些忍受不了。
過去再枯燥，還好歹有點兒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但在這裏，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那位與她一起困在此處的老人初時還會和她說說話。
但當該說呃都已經說得差不多后，她和老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老人已經將老人經歷的時代的故事一一告訴李織煙，李織煙也已經將自己所經歷過的，也和老人說了一遍。
據老人說，在這兒，時間就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在這裏待了這麼久，都從來沒有弄清楚時間在這兒的意義。
留在這裏的意識，並不會因為時間太長而消散，要不然，李織煙也沒有可能和老人相遇。
據老人猜測，這兒就類似於時間靜止之地。
偏偏時間靜止的地方，他和李織煙所感受到的時間，卻又是流動着。
已然形成謬論。
他和李織煙在其中，無從推翻，也就只好接受這怪誕的現實。
無聊至極的李織煙時常關注着銀色尾戒。
由時空穿梭系統幻化而來的尾戒初時光芒變得分外暗淡。
但隨着她在這放逐之地停留的時間長了，她漸漸察覺，尾戒上的光並沒有繼續黯淡了，甚至偶爾，這道光中，還會有着亮起來的時候。
哪怕過去了很久，她才能突然地看到尾戒閃了閃，這對她來說，依然是一種希望。
在這孤單至極的地方，難得的希望。
但終於，她就連這尾戒的事情都不想關注了。
哪怕繼續看下去，她也等不來如每一次時空穿梭之時的吸引力量。
過去在藍耀星中，她看過許多遍的書，反而成為了她最後的消遣。
她早已熟背書中內容。
但還有很多涉及到宗教、哲學一類的書籍，並不是她強行記住，然後就可以理解透徹的東西。
還有過往，她的母親曾經教給她的一些修行法門，她也不曾怎麼在意，不過是母親的要求，於是就強行記住罷了。
而今，倒是這些都成為了她可以利用的東西。
她的本意只是試圖打發時光。
但當她想起入定竟然真的可以一坐就是無數年時光之時，她驀然醒悟。
這或許就是在這裏，打發時光的最好方式。
還有過往，她的母親曾經教給她的一些修行法門，她也不曾怎麼在意，不過是母親的要求，於是就強行記住罷了。
而今，倒是這些都成為了她可以利用的東西。
她的本意只是試圖打發時光。
但當她想起入定竟然真的可以一坐就是無數年時光之時，她驀然醒悟。
這或許就是在這裏，打發時光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