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手冊之二十七
“孩子，你真的要進入這一段記錄嗎？”
這是李織煙第一次聽到指導靈用這種語氣說話。
漂浮在她面前、叫她無法看清容貌，卻感受得到對方親切的指導靈，而今正試圖阻止她進入司帆的阿卡西記錄。
她遲疑着。
先前的恐懼感猶在。
那定然是冥冥中的預警，讓她莫要再參與。
司帆原本被封存的阿卡西記錄，由她重新開啟。
而現在，她不進去，或許就能保存自身。
可她真的能這樣做嗎？
“我一定要進去。”
李織煙給出回答。
承諾過的，當然要做到。
哪怕最後接觸的真相是她難以承受的沉重，她也要試圖揭開這一真實面目。
迷霧中的一切，已在此時漸漸展現真容。
她有自己的追尋。
只是……
主世界中的一切，曾答應過胡晏清、答應過泰倫文明的事，以及當年在報名參與潛行者計劃時向著藍耀星許下的誓言……
她的意識沒有如往常般，在她決定進入阿卡西記錄后，就立刻進入其中。
指導靈沒有立刻行動。
“孩子，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進入嗎？”
大概，指導靈也看得出李織煙的糾結、不安。
“我……”
這回，李織煙的回答久久停在唇邊。
她的主世界中發生的一切，都是刻骨銘心。
而此時呢？
在這個世界，她從未感受過來自原主意識的干擾。一如原主在給她留下的種種信息中所說般，在她來到這個世界后，原主就已將一切選擇權交給她，只要她還能替原主完成原主本來就已定下的幾個任務就行。
不過，隨着李織煙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增長，她已察覺，原主甚至就連這些留下的任務都不曾在意。
而她仗着原主的記憶，以及這段時間的勤下苦功，她更有預感——原主早知，計劃再美好，她都沒有足夠時間執行。所以成功與否，並不重要。原主懷抱着純真的希望，帶有讓一切變得更美好的渴望，卻在現實中敗陣。
若世間發生的一切，皆早已註定，只是處於時間中的人，限於當前，看到了過去，卻未曾看到既定未來，從而自以為地能做出種種選擇，避免不良結果……那會不會就連這樣的選擇，也是註定？
而那些看到了未來的人，則已對未來心知肚明。他們只是用自己的力量，讓在既定結果允許的浮動範圍中，儘可能地拿到最好的。
至於她，現在的選擇，也許同樣已被原主看到。
“我要進去。”
李織煙終於給出最後回答。
她無法確定再進入司帆的阿卡西記錄會造成什麼後果，也不敢說不去了她所擔憂的未知就不會到來。
既然如此，那還是進入其中，一探真相吧。
至暗時刻未曾到來，她尚有餘地。
“好吧。”
伴隨着指導靈低喃，李織煙意識陷入另一神秘。
***
風浪越來越大。
郵輪上的人都知道，此刻的他們正往遠離風暴的方向行駛。
多個機構預測到的風暴方向都與他們當前行進方向截然相反，郵輪上的人員應對也及時，他們並無憂慮。
司帆從半睡半醒中醒來。
但這身體還在沉睡中。
他“看”到司振遠和孟嫻兩人相對坐着。
孟嫻有意縮短與司振遠的距離，司振遠卻小心翼翼地和她隔開。
“為什麼？”孟嫻的語氣充滿痛苦，“振遠，我和你結婚後，你對我就真一點感情都沒有么？就算你對我沒有感情，難道你對帆兒也一點感情都沒有么？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司振遠躲避着孟嫻的目光。
但司帆看得到。
司振遠眼底有愧疚。
“孟嫻，我早就和你說了，我對你從來都沒有愛情。你別忘了，當初是我的公司陷入危機，你說只有我和你結婚，你才願意幫我走出困境。如果我拒絕你，你甚至會遊說其他有可能幫我的人，合力將我搞垮。後來，你退了一步，說只要我和你結婚，並且給你一個孩子，等這孩子大一點，你就會和我離婚。”
“孟嫻，現在是你違背了我們當初的約定。”
說到最後一句，司振遠眼中愧疚已經隱去。
他堅定地看着孟嫻。
“當年我就和你說了，我愛的人是凱麗斯。我出國的幾年裏，我就已經和凱麗斯相識相知相戀。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我和凱麗斯的孩子應該比帆兒還要大。”
司振遠的聲音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帆兒……是我對不起他。但你也從一開始就說過，你要留下孩子在身邊。我對帆兒有感情，那又如何呢？我們的約定就是，孩子留給你。如果你同意在某些時間讓我帶着帆兒，無論我多忙，我也願意抽出時間，陪伴帆兒。但我不可能為了帆兒，就再次背叛我和凱麗斯的山盟海誓。凱麗斯已經等了我好幾年了。”
“司振遠！”孟嫻面容有些扭曲。
司振遠起身。
“孟嫻，回去之後，你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吧。再繼續下去，真的沒有意義。”
說完，他直接往外走，不顧落着淚試圖挽留他的孟嫻。
看着他走出去，孟嫻麻木地站在門邊。
門已經被鎖住，她卻沒有打開門追出去的勇氣。
司帆暗暗嘆息。
他現在再看到這段過往，他已理解當年父親為何固執地和母親離婚。
上一輩的事，不是他的怨就能解決。
而司振遠和凱麗斯……也與孟嫻一樣，在當年的海難中葬身海底了。
他現在的家人，只是蘇父，還有蘇小可。
驀地，司帆聽到一聲輕嘆。
他茫然地四下張望，試圖找出嘆息的人。
肯定不是孟嫻！
但在這房間裏，也沒有別人了。
熟悉的被注視感浮現。
司帆精神一震，如同在海中漂浮無所依之際，終於找到依靠。
他試圖發出自己的聲音。
“織煙？是你嗎？是你來到了嗎？”
但他無法利用身體說話。此刻的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能憑藉意念讓李織煙聽到。
反覆幾回，他收到回應。
這聲音直接從他意識間迴響。
“是我。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我來的時間遲了一點。你之前已經看到了更多東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