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內訌
遠方一陣激烈的打鬥,兵器相撞呼和之聲不絕於耳,好似人手還不少;眾人對望一眼,竟皆滿臉疑惑,於是紛紛拔出長刀短劍,向關押郭家一行的位置沖了過去。
陶醉領着一眾手下急急忙忙來到郭子興關押之處,卻被眼前的陣式給驚的目瞪口呆。
那棟原本關押郭子興一家的房子外面,如今正被一群破破爛爛奇裝異服山賊圍得水泄不通;一里一外,兩批人手;雙方兵器早已出鞘,顫抖的雙手舉着刀劍,小心翼翼的對着彼此以前的熟人或者朋友;一張張臉上滿是無奈、痛苦與木然。
被圍房屋小院裏,有三十來位漢子,身着統一黑色勁裝的,手握鋼刀,搶站在各個位置要害之處,一看便是久經訓練精銳之輩;個個臉色冰冷、殺氣凜冽,決絕的對着另一夥的漢子。
小院門口,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鮮血淋漓的漢子,或是一動不動,死了一般;或翻滾哀嚎,聲震雲霄;他們只是底層人物,一群掌握不了自己愛憎、生死的可憐蟲。
此時場中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大有一言不和,雙方大打出手的陣勢。
陶醉看着遠處黑壓壓一群的人頭,約么四五百人的樣子;刀劍林立,寒光閃閃。他為何感覺不到害怕,反而覺得心中興奮不已,似乎一個藏在心裏最深出的東西正在蠢蠢欲動,霎時心跳加速,熱血沸騰。
第一次見到古代如此大規模的有組織械鬥,可比現代黑社會打群架威勢多了;人未到,便覺一股血腥帶着蕭殺之氣迎面撲來;難怪有人說古代戰場,才是男兒噴洒熱血釋放豪情的好地方。
房屋的周邊光禿禿的,一眼可見全貌。
陶醉四下打量,老遠處有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孤零零的魏然矗立。他向於猛眾人打了個手勢,於猛點點頭,帶着手下那群漢子風一般的串出去,像一頭頭撲食的獵豹,眨眼間便消失在那塊石頭後面。
陶醉看着幾人矯健的身影,禁不住心中羨慕,咋舌不已;看着紛紛趴在大石頭后的身影與山石融為一體,撇了一眼山賊的動靜,未見異常,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眼神回到場中,山賊注意力不在這邊,顯然沒有發現此時多了幾個不速之客,依然那般緊張的目視對方,不敢鬆懈分毫。
陶醉眼光越過人群,細細打量;見場中只有弓腰駝背的將效果,和隱隱綽綽間可見院內的常遇春、昨夜看見的將良心和李善長兩人、不知躲在了哪裏、剛剛分開的紫衣女子藏於何處,他滿腦子都是疑問。
這時場中響起將效果淡淡的聲音大吼道:“常遇春,給你十息的時間已到;看來你是鐵心做那縮頭烏龜躲在屋裏不出了,忍心讓一群好兄弟陪你一起去送死,如今我便成全了你。”說著,吃力的直起身,眼神陰冷、臉上的橫肉一陣劇烈跳動,緩緩舉起右手便要狠狠揮下。
場中突然詭異的寂靜,受傷嚎叫的山賊緊緊憋着一口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沉重呼吸像是過路的火車隨着一陣不期而至的冰冷寒風,從陶醉身邊劃過;他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雙眼鎖住那隻抬起的右手,彷彿是獵人眼中的獵物,而他便是獵人;額頭不知不覺冒出豆大的汗珠,瞬間打濕了整個臉頰。
一輪紅日西沉,殘陽如血!
常遇春的聲音從屋裏穿了出來,傳得老遠,讓場中緊張的氣氛頓時一緩,道:“將效益,你這個卑鄙小人,為難我那一群無辜的兄弟們算什麼英雄好漢;某一人做事一人當,有本事我們單打獨鬥,大戰他三百回合。”
陶醉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不由大口大口的踹息。
將效益一張圓臉蒼白,毫無一絲血色,時不時的夾緊雙腿,想來昨夜郭慧那幾腳的力氣不小,受傷定然不輕。他嘿嘿冷笑道:“英雄,呵呵,我從來便不以為自己是什麼英雄,你太高看我了。”
陶醉眼見眾山賊屏氣專註,一動不動,頓覺機會難得,撒腿就往大石後面閃去。
將效益並不傻,如果發生亂斗,對方人少,卻是個個精銳,自己這邊雖然人多,皆是酒囊飯袋,不堪大用;搶錢搶女人還行,要是真正的刀兵相向,定然縮頭縮尾死傷慘重;不管結果如何,也是大傷呼嘯山的元氣;這邊是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動起刀兵的顧慮。
見常遇春走出人群,來到院口,輕輕鬆了一口氣,慢慢放右下手道:“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條你自縛雙手,出來投降,我不但放了你的兄弟們,也不會為難你;第二條,你自殺謝罪,我也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你選那一條?”
陶醉心下暗自鄙夷,要打就打,說那麼多的廢話做什。
常遇春提刀在手,臉色凄苦,四下打量着眼前的眾兄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手上一松,那柄大刀掉落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聲大響。
他是一個俠義之人,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親如兄弟的手下為了自己而死。
似乎發現常遇春的心意,周圍眾人齊齊喊到:“常大哥不可,那將效益陰險狡詐,狠毒如狼;他的話就跟放屁一般,當不得真;我們當初既然跟了你,就是死活也要在一起。大不了與那狗賊拼了,逃出去一個算一個。”
別人緊張萬分,陶醉卻是高興,你們不打不亂,他們如何前去救人,你有你的兄弟,他有他的兄弟,一樣也捨不得受傷、死亡。
眼看便要打將起來,卻又拖來拖去,讓陶醉的心裏不上不下的難受地要死。他趴下身子,凝視前方,一顆心怦怦直跳,腦子裏飛速運轉,怎樣加上一把火,讓他們燒起來,但願越旺越好;於是轉頭看了朱逸群一眼低聲道:“朱大哥,要不你找一個要緊位置的山賊射上一箭,幫幫他們如何?”
眾人一愣,望着陶醉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陶醉老臉一紅,尷尬的笑了笑,嘆了一口氣道:“權當我沒說,繼續看戲哈。”
常遇春看着周圍兄弟懇切真摯的神情,經不住虎目含淚道:“既然如此,我們一起殺將出去;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還有下輩子話,一起還做兄弟。”
眾人目光灼灼,大吼道:“是兄弟,一輩子。”
常遇春撿起地上的大刀,橫在當胸高聲虎吼道:“對面的兄弟們聽着,我們都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也曾在一個炕上睡過覺,我不想與爾等動手廝殺;還認我常遇春為人的,請你們讓開,刀劍無眼,是傷是死可怨不得旁人。”
將效益看了一眼突然騷動的人群,一張馬臉氣成了綠色,大吼道:“兄弟們,給我殺進去,殺死一個獎勵一兩銀子,要是誰殺了常遇春,給他一百兩,另獎勵兩名年輕美貌女子”
話落,終於有受不住誘惑的山賊大呼一聲,舉起了手中的大刀,砍向了曾經的兄弟頭上。
有人帶他,自然會有跟隨者,一場小規模的大戰開啟。
陶醉伸長脖子看着場中混亂,心裏頓時一喜,等了半天好戲終於上演。
“住手。”幾個漢子齊聲高喊,聲音遠遠傳來,場中揮刀劈砍的眾人漸漸的停了下來,一臉疑惑的看着來人。
陶醉正要讓於猛等人出擊,聽見這聲大吼,頓時有一種神經錯亂的感覺湧向腦門,為何打一個架還如此這般的不爽利;收回剛要出口的話語,向著聲音出望去;見將良心與五個山賊,轄着一群老幼婦孺,哭哭啼啼的走了過來。
陶醉心中暗罵,這將良心也真不是個東西,盡然卑鄙如斯,拿着一群老人小孩來要挾,同時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高陰,拿捏精準。
將良心洋洋得意,躬身慢慢走近對面人群;頓時笑靨如花,一雙三角眼半睜半閉,裏面儘是張狂,看來了一眼遠處的常遇春,冷冷的對一個黑衣漢子道:“看看你們的妻子兒女,老父老母的慘狀,便是你們反叛山寨的後果;想讓他們平安無恙,只有殺了常遇春,不但馬上放了他們、也不追究你們反叛之罪,還重重有賞!”
那邊將良心眼中凶光畢露,輕輕一揮手,護衛手中馬鞭翻飛,噼噼啪啪聲不絕於耳,頓時一陣陣慘叫痛呼響起,哭喊聲如黃鶯滴血,凄慘無比。
將效果拍了拍呆若木雞,失魂落魄的漢子大聲道:“聽聽,他們是你們最親的人,在哭泣、哀嚎;多麼的凄慘、可憐、絕望、和無助;你們如此無動於衷,還是人嗎?”
被圍當中有父母妻兒的漢子,有的扔了武器抱頭痛哭,有的跪在地上磕頭遙拜。
陶醉一見這幅場景,怒火中燒,一股熱血騰騰的直衝向腦門;轉頭瞧向身後眾人;人人黑巾蒙面,露出的眼睛卻是通紅,一個個漢子怒火騰騰,殺氣畢露。
於猛看着那群凄凄慘慘,孤苦無助的老弱婦孺;咬牙切齒道:“隊長,讓我們衝殺出去,把那群鳥人剁成肉泥;太她媽的卑鄙無恥了,居然毫無人性,為難折磨一群老幼婦孺。”
陶醉心裏酸楚,想了想對劉仁道:“劉大哥,你能同時射到將良心和他身邊的護衛不?”
劉仁看了一眼將良心的位置,搖搖頭道:“我的力氣不大,最多可保證二百步的準頭,將良心的目測距離陰顯超過二百五十步,太遠了些。”
陶醉看見右前方那裏有一片林子,距離將良心一百八九十步的樣子;想要過去,就得穿越七十步的空曠地帶,這段距離完全暴露在山賊眼下,十分驚險;想要讓人不知不覺的過去,只能引開山賊的注意力,方可保證不被人發現。
想到這裏,陶醉下定決道:“高飛和袁候,與劉大哥一同去那邊的小樹林;劉大哥的目標是將良心和他身邊的山賊,高飛幾位負責營救那群老弱婦孺。”
看着叫道名字的幾人不住點頭,眼中滿是興奮,陶醉瞭然繼續道:“我與於猛隊長出去吸引山賊的注意力,杜興兩人原地不動,以防變故;千萬記住,見機行事,一定要等我們吸引山賊的注意力方可行動,事關成敗的關鍵所在。”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高升從未有過的嚴肅口氣道:“如果事情一旦失敗,放棄營救他們,改道在小院匯合,趁亂強攻這間屋子,救出郭老爺一家。這是命令,希望大家遵守。”
眾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紛紛做好準備,等待命令。
常遇春那邊一時投鼠忌器,不敢亂動了。
將效益哈哈大笑道:“常遇春,為了你那些兄弟們的父母妻兒,你還是束手就擒把。”
常遇春絕望的看着遠處的老弱婦孺,身邊痛苦不堪,無心戀戰的眾位漢子,嘆了一口氣道:“兄弟們,我常遇春不怪你們,動手吧。”說完,閉上了雙眼,背手待縛。
一群漢子跪在常遇春跟道:“常大哥,對不起,我們為了情誼,卻不能不孝;你放心,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讓他們傷害你的性命。”
陶醉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與於猛對視一眼,點點頭,兩人紛紛跳出大石大聲吼道:“俺郭家別院陶醉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