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點欣賞

海棠閣內。

黎海棠倚在美人榻上，捋了一下耳邊掉落的髮絲，轉過頭看着半跪在眼前的清秀男人，“是旭傾城命大還是你沒把事情辦好？這可不像你做事的風格。”說罷，揮了一下長袖把手收在腿前，“在這府里下人裝久了，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德勝了吧？”

安安靜靜跪在地上的男人聽到此處，抬起頭來，“我扮成他人隱匿半年之久，也只是為了你在這府里便宜行事。就像今天，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一些人消失。這次，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廚房的水缸竟給了她逃生的機會。每一次你交代的事，我都是拼了命去完成。要想不給別人生存的機會，那便不給自己生存的機會，每一次我都這麼告訴自己，豁出命替你除掉礙眼的角色。”

“可你還是讓旭傾城被救出來了，她早該在那場大火里消失得無影無蹤。”黎海棠憤恨，氣極，連握緊的拳頭都跟着顫動。

馮摯想起那漫天大火里的背影，想到同一場大火，那人卻如履平地般穿梭自如，而自己呢？呵呵，背負着一身傷痕，這對比是多麼可笑，又多麼現實。她不也是嗎？明明在你眼前，卻只看得見那個男人。

思及此，馮摯一拳砸在地上，崩裂的傷口順着胳膊留下來，滴在地毯上，暈成一朵妖艷的花，肆意而張揚，“只是儘管如此，你都不曾多看我一眼，你的眼裏從來都只有邱聖淞，就算他破壞了你的計劃，你也置若罔聞。”

“我本來就是身不由己之人，你不是一早便知道？得到邱聖淞是我的使命，否則，我就不再有存在的意義。沒人強迫你對我唯命是從，我說過，你隨時可以離開。”

“要走，我也會帶你一起走！”馮摯站起來，轉過身，背對着床榻，“我的命是你給的，要拿走，也是你拿走！”說完，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得無影蹤。

之後的第三日，天氣晴朗，雲淡風輕。

傾城依舊卧床養病，千鳳每日都準時來給她換藥，兩個人像舊友一樣，越來越聊得來。

翠芝姑姑每日都讓人煲不同的湯來為她補身體，美其名曰：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夫人作為邱府的根基之一，大病來至，需每日靜心摒氣，精心調養，夫人身體金貴，未來還要為城主開枝散葉，馬虎不得。

施然終於被解除了門禁，一大早就過來看望自己的小嫂子，搬了許多名貴藥材和瓶瓶罐罐的傷葯，一盒一盒的給傾城講解哪個有什麼作用，小嘴巴都沒停下過，“這個是我爹爹前幾年出外經商的時候買回來的千年人蔘，那個綠盒子的是蟲草，紅盒子的是雪蓮，”邊說著邊去打開另一個木盒子，入目都是白色和水綠色的小藥瓶，“這些是我爹的葯室收藏的，他以前都寶貝的不行，聽說小嫂子受傷了，讓我娘都給搜刮來了。”說完，又不好意思撓撓腦袋，“嫂子，你看看還缺什麼，我再讓我爹找些來。我爹說了，小嫂子要什麼他都給。”

傾城看着堆在桌子上，摞成小山的藥材，只覺得未來有吃不完的葯，喝不完的補湯了。

施然嘴上輕描淡寫、寥寥幾句就帶過的這些貴重藥材，哪裏是市面上就能得來的，這人蔘主幹飽滿，已經有了人形，須長而韌，上面綴有小米粒狀的“珍珠點”，是地地道道的野山參。這蟲草眼睛為黃色，蟲體透亮油潤，散發出一種濃郁的類香菇味，一看就是品質最高的玉樹蟲草。以及這些瓶瓶罐罐，雖然看不出具體是什麼，但想必都是世間難得的療傷葯。

“你這是打算把家裏搬空了嗎？”

“嘿嘿，”施然不好意思地絞着手指，“我爹說了，這些都是身外物，不打緊的。我娘也說，嫂子有需要儘管提就是。”

“施然。”

“怎麼啦？嫂子。”

“你看看我，面色紅潤，活動自如，哪裏像是得了大病的樣子，”說完還怕施然不信似的，原地還轉了一圈，“這麼多名貴藥材，我也不都能用得上不是？而且，你看翠芝姑姑天天拉着我補身體，我都三天胖了兩斤了，按着你們這麼喂，我還真怕自己過補身亡了。”

“嫂子你就別客氣了，”施揚緊跟着出現，“我爹娘不知道多感謝嫂子的救命之恩，生怕這些少了不夠，雖然我們都知道四哥府上什麼都不缺，但都是老人的心意，嫂子就收下吧。”

“另外……”施揚手伸進衣袖裏，掏出一張印有字跡的白紙雙手遞到傾城跟前，“本來想直接給嫂子搬來的，但是考慮到嫂子還要費心打理，索性直接存到了四哥的惠通錢莊去，這是憑據。”

傾城打開面前的白紙，確確實實是一張錢莊的憑單，待看到數額時……五十萬兩……黃金。

你們這‘世外桃源’的人都這麼壕氣、這麼視金錢如糞土的嗎？一下變成小富婆，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呢。傾城僵持着嘴角，手裏拿着這張紙，覺得沉重得很。

新廚房裏。

翠屏正盯着煲湯的火候，一刻也不敢怠慢了。三天了，已經三天了，翠屏遭遇了事業史上的滑鐵盧，賭局因為爆炸就這麼給耽擱下了，每天還被一群小姐妹追着要債，要是散了這局呢？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可是人有時候就是放不下自己的驕傲和執念，對於翠屏來說，賭，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業，所謂事業，就是事事都要成就才能立業，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言放棄。

門外。

“翠芝姑姑，我已經跟小姐說了，但許是小姐驚魂未定，情緒不佳，才遲遲不見動作的。”玉蘭說。

“這幾日，我見城主也是早出晚歸，夫人歇下了才歸，夫人未起時已走，兩人雖然同住一屋，但是明顯如此下去也要生分的，所以我們這些侍奉的人才要多操操心。”翠芝姑姑深感肩上擔子如此之重，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大夫人的心愿——家丁興旺呢？

“我家二小姐也是盼着小姐和城主二人能夠感情和睦呢。這不，還讓人送了一本糕點集錦呢，讓小姐學了，以後專程做給城主吃。”

“二小姐有心了，有心了。”翠芝姑姑笑嘻嘻地說，眼角的皺紋都跟朝上彎。

“既然有現成的法子，不如就請夫人做糕點給城主吃嘛。”聽到兩人談話的翠屏，在門邊露出個小腦袋。“我看夫人最近一個人在屋中獃著甚是煩悶，正好今日表小姐也在，兩人一起，就當做着給夫人解悶了，城主收到夫人親手準備的點心，也一定會心情大好的。”

“翠屏，邱府規矩忘了嗎？非禮勿聽，偷聽可是要掌嘴的。”

“翠芝姑姑，我這不也是為了城主和夫人的感情，為了邱府和諧的氛圍做貢獻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嘛。”翠屏笑呵呵地打圓場，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不過，”翠芝姑姑話鋒一轉，“念在你心思不壞的份上，功過相抵，暫不追究了。但是絕不會有下次了，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我這就去幫夫人準備炭火。”轉身快步走進了廚房，翠屏覺得老話說的還是有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玉蘭，你去盯着點，別再出什麼岔子，這次換成小爐子移到夫人房裏去做，免得夫人觸景生情。”

“姑姑說的是，我這就去。”玉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