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騎篤志結繩載 九鼎歸元御封尊 第七章 琳琅
“你到了結丹期?”
項冥突然皺起烏眉,碩大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王子默。
他彷彿聽到了十分難以置信的事情,猛地背過身去。修長的背影劇烈抖擻着,斟酌片刻竟是撇下王子默匆匆而去。
看着眼前漸漸凝實的一堵斑駁陸離的青磚牆壁,王子默頓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就是結丹了么,有必要跑的那麼快嗎?”
王子默撇起唇角極其費解,卻是項冥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被關在這裏不知道多少歲月,修為竟然從帝月八星跌落到辰星境界。那柄可惡的玄陽劍,歷經萬載依然堅挺,猶如被時間遺忘在角落裏。要知道它可是一名修士的元力所化,那是元力,天底下沒有不會消散的元力。
可是玄陽劍卻越來越精純。
不,不是玄陽劍在變化!
項冥盯着玄陽劍想了許久,許久……
直到吃了王子默給他的漿果才確定,是自己的修為竟然實現了跨境界的跌落。
從帝月八星,跨過皓月、帝星兩個大境界,竟然直接跌落到辰星之境!
項冥心裏苦澀,此時竟然跟外面的小傢伙是一個菜包子樣。
他找不到境界跌落的原因,最終確認為年輕的時候風流慣了,留下不少種卻沒有一個被生下來,欠了陰間的孩子們一屁股陰債,導致陰德受損,才會遭到惡報。
“哎!”
項冥搖着頭,重新回到王子默跟前,抬起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道:“功法我可以給你,從辰星到紫府元嬰,一套完整的功法。但有個前提條件,你必須把那柄玄陽劍拔出來!”
項冥知道,在這個異域世界中所有的修者都不過練氣水準,有那麼幾個結丹的,都是他敵人的傳承。歷經萬載歲月,那些傳承早就忘了自己該幹什麼,所以項冥決定走出去,找那些追殺他的人,逐個擊破。拿回他應有的一切!
“好!”
王子默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不管能不能拔出玄陽劍,先穩住項冥的情緒再說。看他情緒低落的樣子,像只斗敗了的大公雞,走起路來腳下無跟,彷彿隨時都會倒的樣子。
“我還沒說完吶!”
項冥暴躁地在陣法後面拽着頭髮,扯亂髮冠,急忙說道:“我對這九州大陸還不熟悉,出去之後你必須幫我,給我做嚮導,等本魔天找到那十七個賤人的後代,奪回修為,再給你結丹期的功法。”
“不行!”
卧槽,說來說去,還是騙老子!
即便王子默在心裏把項冥罵個滿堂紅,還是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撓撓頭辯解道:“等你找回修為自己跑了,我豈不是白忙活?況且你說的那十七個傳承已經有的到了結丹期,我遇到他們簡直是去送死。你能斗得過他們嗎?”
王子默隨口說的一句話卻觸動了項冥的自尊心。
現在這個樣子確實鬥不過他們。
當初他堂堂帝月八星,再差一級便九星圓滿,破丹結嬰,證道就在眼前。可是現在,竟然落得連一個練氣修士都隨便欺負,這簡直是他帝魔天的恥辱!
“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啊!”
項冥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手裏的底牌。
要是王子默轉身就走,他這輩子別想出去了。“別忘了沒有功法,你還是個練氣的小毛孩。有什麼資格跟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項冥的話說到一半,便看到王子默這混球竟然扭頭走了。而且走的很徹底,連給自己說話的機會都沒留下。
他本來想先說幾句狠話,給自己漲漲面子,然後順勢借坡下驢,給王子默一半的功法。
“你先好好想想吧!明天我再過來!”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蹦出一縷耀眼的光芒,接着數不清的七彩霞光在頭頂咆哮,將來不及歸巢的夜行鳥撕成碎片。
這是瘴地的白天,從裂天痕中甩出來的極光充斥着天空,把黑暗驅走,卻帶來數不盡的血腥。
王子默走出清明居,抬頭仰望七彩色的天空。
美麗的背後是充滿危險的殺戮,這片殺戮之光盤旋在白雲道館上方,被一層淡淡的黑色元力阻住腳步。
這裏是安全的!
王子默左手捂着丹田,右手捏着最後一粒培元丹長長舒了口氣。
哎,婆婆去了昆虛,是時候該自己煉一爐培元丹了。
正所謂:溫飽思淫慾。
王子默從一開始儲物袋的丹藥就沒斷過,跟吃糖豆似的,一把一把往嘴裏塞。
先是薛憐珠給他煉丹,到了九黎后整個奉天神教的丹藥隨他取。
現在單槍匹馬,真是後悔沒有在奉天神教把補給準備好,好在他跟着薛憐珠學了怎麼煉丹,而且儲物袋裏也有一隻印滿丹訣的精銅棺做丹爐。
想到這裏,王子默四下看了看。
在神榕樹的庇護下,瘴地可謂是應有盡有,簡直是一個天然的葯園子。
瞬時間,王子默又萌生出把瘴地搬到丹田域裏的想法。
瘴地深處極光肆虐。
王子默圍着白雲道館轉了一圈,只找到幾株可做藥引的益生草,煉製培元丹共需要八味藥草,還有七味……
哎,看來還是有機會再說吧!
強行壓制住內心對煉丹的渴望,王子默重新站在三清行宮外面,探着腦袋往裏瞧。
他看到三清行宮裏擺滿了巴掌大的玉石,每一塊兒玉石都散發著不同顏色的能量。這種能量互相融合,最終匯聚成黑色的元力,充滿整個行宮。
原來是這樣!
這黑色的元力竟是無數顏色各異的元力混合而成!
就像一缸清水,你倒入紅色的染汁,清水就變成了紅色,你再倒入黃色染汁,清水又變成了橙色,往缸里倒進所有顏色的染汁,則清水最終會變成黑色,再也不會改變,黑色便是終點。
王子默豁然開朗,手指抬起,溢出一股清澈的透明的元力,內心暗道:“難道我的元力便是那一缸清水?”
突然,一道強烈的意念將他探入三清行宮內的神識斬斷。
王子默猝不及防,神識頓遭重創。
中丹田中的元神忽然捧着肚子翻起跟頭來,王子默胸口脹澀,忍不住噴出一股腥血。
他單手撫胸,頹然地抬起頭,猩紅的眼中充滿憤怒。
剛才探出一半的神識,沒想到竟然被瞬息斬斷。如今那半神識還留在三清行宮裏,王子默能清楚地感覺它被禁錮在三清腳下,瑟瑟發抖。
“行宮之內禁止窺探,還不快進去謝罪!”
這時王子默的心底突然冒出神榕樹無奈而又帶着幸災樂禍的聲音。
“就是本樹神也不敢如此張狂,趕緊去向三清天尊磕個頭懺悔懺悔,只要你內心虔誠,天尊會原諒你的,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再用仇視的眼神去看天尊,那樣只會讓你在行宮裏死的更慘!”
神尊不可褻,即便是神靈不去計較,神靈的護法也會實施小小的懲戒。
王子默按照神榕樹說的,低着頭內心懺悔。
他嘴裏嘟囔着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舌頭像是打了結,竟然因為失去一半神識而語言受損。
踏進三清行宮,王子默頓時感覺數千道凌厲的目光掃向自己,從頭到尾,他好像是只剝了皮的香蕉,在那些目光下無所遁形。
這些目光來自於一塊塊顏色各異的玉石。
他們彷彿活物,在王子默踏進來的瞬間活躍起來,形形色色的聲音忽然充斥在王子默腦袋裏,差點兒把他殘缺的神識撐爆。
面對強烈的威壓,王子默雙腿發軟,看到三清神像前方的蒲團,好像看到了救星般撲過去,左手撫胸,右手扶着蒲團,雙膝跪地,左手至於右手之上,面向三清尊者深深一拜。
額頭伏在左手背上,王子默施禮三跪九叩,這是道教最高禮節。
禮畢后威壓頓減,王子默剛想起身,突然那些玉石再次躁動起來,竟然脅迫王子默向他們施禮。
巨大的壓力猶如泰山壓頂,王子默剛剛撐起的小腿突然被人用棒子敲下去,便看到有個小女孩笑嘻嘻地繞到面前,用手裏的龍頭杖勾着自己被斬斷的那半神識,很是自然地接受王子默跪拜。
那小女孩機靈古怪,穿着一身碧綠色的絲仙裙,腰間繫着桃色束帶,在左側打了個蝴蝶結,還纏着一隻玉如意。綰紗半透,長袖闊口,依稀可以看到潔白的藕臂以及輕紗下魚白色的碎花底衣。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頭火紅的小辮子,一茬一茬編的很是精細,像魚骨一樣,把鮮白的頭皮分成一條一條,最後編成一大股束於小腦袋瓜後面。
他劇烈掙扎,卻被小女孩輕輕用龍頭杖壓在肩膀上。那看似輕盈的舉動落在王子默身上卻重達千鈞。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這等羞辱頓時讓王子默尤為惱怒,他咧着嘴咬着牙吃力地抬起頭來,根根青筋暴起,肉眼便可看到那一條條如蚯蚓般的血管變地越來越粗、越來越大。
從王子默的脖頸開始一直向下,尤其是雙腿上,暴起的血管好像在裏面遊走着一隻只吸血螞蟥,時而縮成個球,時而拉長身子,穿梭在血管中,幾欲將青色的血管壁撐爆。
“啊——!”
王子默昂起腦袋,仰頭咆哮。
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眸漲成血紅色。一頭黑亮的頭髮根根垂下來,蓋住了脖子上跳起的青筋,卻擋不住臉上突然冒出的深色紋理。
從王子默的下巴上,突然冒出陣陣黑霧,宛如被墨色渲染,朵朵烏黑的藤花紋理在白皙的尖下巴上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王子默知道,這是元神動用了玄爻棍的力量,藉助頭頂的七顆引魂珠將滔滔魔氣輸送給王子默。
元神憤怒了,失去一半神識元神直接受損。
剎那間,王子默的靈識被元神吸入體內,竟是在外壓下提前融合。
說時遲,那時快!
靈識與元神的融合只在電光火石間。
而王子默卻感覺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無比。再睜眼,頓時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充沛的精神力量反哺着停滯的修為,他竟是看出道珠上附着了一層灰色的陣法。
這陣法天然而成,承運大道。
如那未被打磨光滑的金剛菩提,渾然天成,只需要王子默尋到法門,道丹便徹底開啟,上面的陣法便會訇然運轉,永不停歇。
王子默並沒有沉浸在身體的變化中,來自小女孩的壓力時刻提醒着他,決不能屈服!
“啊,啊——!給我開!”
低沉的悶吼從王子默鼓動的喉頭傳出來,他蓄滿全身的力量猛地站起來,將小女孩的龍頭杖直接頂飛,在那雙錯愕的眼神下迅速探出右手抓回神識塞進中丹田裏。
直到這時,元神才穩定下來,小臉紅撲撲地端坐在極柱上閉目調息。
“呼~!”
小女孩嚇得臉蛋蒼白,拍着胸口眼中含着淚,潔白的貝齒咬着唇角那雙大眼睛中,淚珠說掉就掉,撲簌撲簌的就流滿了潔白的臉蛋。
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幽怨地白了王子默一眼,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哭着喊道:“你嚎那麼大聲幹什麼?嚇死琳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