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騎篤志結繩載 九鼎歸元御封尊 第四章 白雲道館
磅礴的生機如潮水般從那雙大手中注入王子默體內,不斷修復着他那副殘破不全的身子。
霎時間,王子默感覺自己彷彿沐浴在母親的羊水裏,四周充斥着暖洋洋的如實質般的純綠色生機。
他碎掉的手臂在慢慢生出新的肉芽,皴裂的皮肉快速癒合,王子默甚至感覺到丹田裏那顆暗淡的道珠重新煥發光輝,隱隱開始反哺星辰,使那片暗淡的星河煥然一新。
“你這娃子太貪心了!”
“他向來就這樣,小時候就貪吃,七歲才斷奶!”
“……”
王子默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到熟悉的房間,熟悉的窗帘,甚至那床板因為翻身而發出的“咯吱”聲都是那麼熟悉。
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面被瞬間勾起,奔波勞碌中逐漸淡忘的那段時光漫漫注入心田。
這是白雲觀,王子默住了兩年的房間!
王子默亦步亦趨,閃爍的雙眸竟是濕了眼眶,打量着屋內原封未動的一桌一椅,眼神中充滿了回憶。他走到窗前,摸摸一塵不染的青石窗檯,上面陳設的那株蝴蝶蘭開的那麼鮮艷。他又走到門前,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推開白紙蠟封的朱紅門扇。
剎那間,狂風卷着極其濃郁的潮腐氣味推搡着王子默湧進屋子裏。
那乾淨整潔的被褥瞬間變得污濁不堪,上面竟還有觸目驚心的血跡。
可是王子默剛剛還睡在上面,柔軟的襯單帶着清新皂角的香氣……
隨着外面空氣的湧入,屋內白色的牆皮簌簌剝落,露出青色的被歲月風化了的磚塊。
那一對桌椅早就生滿蟲蠹,蛛網密佈上面還蟄伏着一隻鴨蛋大小的狼蛛。窗前的蝴蝶蘭也早已隨着花盆化作蔫粉,那白紙蠟封的門雙扇歪斜在一邊,折頁脫落,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一切都變了,就在王子默眼前,變得如此之快。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插在門樑上的那柄玄陽劍,依舊銀光閃爍,劍尖鋒利,從劍身上王子默感覺到莫大的威壓,這是有別於金城白雲觀內的那柄仿製品。
這不是白雲觀,也不是黑森林裏的白雲觀,這是真真正正的白雲觀!
白雲道館。
踏着濕腐的有半尺厚的落葉,王子默來到白雲觀外,仰頭望着“白雲道館”四個大字心神劇震。
原來白雲觀真正的名字叫白雲道館,並非是靜心修道之所,而是天下道修論道之處。
“白路自踏行萬里,雲中術法化千般,道者怡然悵愁孤,館立中原友相傳。”
此為白雲道館!
王子默盯着門兩側的詩句細細呢喃,他彷彿看到天下百家爭鳴的畫面。
那白茫茫的世界中本沒有路,萬千不甘於平凡的修者自行尋找摸索。雲雨風雷,各種術法應運而生,變化萬千,威震八方。然而道者的路是孤獨的,他們雖然孤獨卻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於是便在中原立下“白雲道館”,以道會友!
以道會友!
這是何等的輝煌。
中原,原來九黎不是中原,昆虛也不是中原。真真正正的中原在瘴地!竟是為了封印無面虛冥,中原這片廣袤的沃土被外域修士折騰成廢墟一樣的惡地。
那個時候昆虛和九黎還沒徹底分離,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有了土生土長的修鍊體系。
自從十七個帝月七星級的高手追殺項冥至此後,便慢慢廢掉這裏的苗基,留下各自傳承,便不知所蹤。
這是外來修鍊體系的入侵,更可悲的是他們只留下了練氣階段的法門。本土道法沒落,外來體系斷章,共同鑄就了現在這片殘破世界的混亂。
“你所指的本土體系並未沒落!昆虛的人皇、仙帝、鬼聖便是本土體系,還有南域的佛系,九黎的魯家,雪遺之地的妖靈,等等等等,也是本土體系。只不過他們與外系傳承早已融匯,從表面上分不清楚罷了!”
“誰?”
低沉渾厚的聲音出現在王子默心底,他四下張望,這裏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卻沒有瘴地中那經年不散的毒霧。
“我的聲音都忘記了!哎,兩年生機已經如數奉還,你小子七歲才斷奶,還白白嘬走了我的半年生機,這是賠本的買賣啊!”
“神樹阿公!”
神榕樹!
瘴地的主宰,古木參天樹冠直達九霄雲外。
這片沒有毒霧的地方,所有的樹木都是他的根須所化,白雲道館便在神榕樹的內部,不被外人所知。
“九黎並非仙帝斬去的,他還沒那個本事。”
彷彿很久沒有說過話一樣,神榕樹瓮聲瓮氣,須臾竟在王子默眼前出現一座盆景,裏面種着一株枝幹遒勁的老樹樁。
他兀自說著那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當年仙帝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真正出手的是裂天痕五重天外的那雙眼睛,如果按照外系劃分,他應該是元嬰後期。那時是七朝十二國的混亂年代,仙王勾結外域修士,將九黎斬去,只因為九黎中有大部分的外域傳承。”
“都有誰?”
到此為止王子默還不確定到底哪些是外域的傳承,他開始以為魯家也是,仙王、人皇和鬼聖也是,沒想到這四家都是本土體系。
“漢氏、唐氏、殷氏、雲幽梅氏,鬼巫的姚氏和洛氏,奉天神教的教主與教母,外域修士十七人,戰死六人,剩餘的十一支傳承中有八支在九黎,你說仙帝為什麼非要斬去九黎?”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真正出手的也是外域修士嗎?他怎麼會如了仙帝的願望?這豈不是前後矛盾?”
“哈哈哈……”
神榕樹聞言頓時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這樣不就更好的保護了外域的傳承了嗎?況且……”
神榕樹說道這裏突然聲音冷下來:“況且仙帝本意不是如此,那雙眼出手,只不過是假借仙帝之意,真正地目的是想要把我給殺死,想要把白雲道館給除掉!”
“我還是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幹什麼?”王子默撓着頭不明所以。
“入侵九州!”
神榕樹語不驚人死不休。
“九黎便是九州中的一州,如今他們已經達到了目的,現在正在昆虛準備滅掉剩餘的其他八州,迎接五重天內的那名元嬰修士。”
“不懂!”
王子默更加糊塗起來,“在自己家獃著不是更好嗎?幹嘛非要去搶奪人家的地方?”
王子默是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人。
可以說他很懶,很會享受安逸的時光。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被一無形的手牽着鼻子走到現在的。
若是沒有與黛小沫的一紙婚約,他或許還在三合庄繼續吃奶,直到衛國候跟魯太傅博弈,魯氏血脈完全被稀釋掉,他也就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但這一切似乎是巧合,又似乎是必然。
魯太傅只是單純的想要保住魯家這條具有帝王星象的命,卻也沒預料到王子默會遇到這麼多腥風血雨的坎坷。
如果按照神榕樹所說,漢王宣旨魯氏叛國,其終究目的便是本土體系與外域傳承的交鋒,奉天神教與漢王本是同根生,只不過因為眼前的利益鬧出一點兒小矛盾。他還為了奉天神教去傻不拉幾的跟漢王交涉,如此想來,當真是跳樑小丑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走了一遭。
現在昆虛的天神恐怕已經知道他回來了,必須做好最充分的準備,才能應對接下來更加棘手的難題。
不!
奉天神教跟世家傳承不一樣!
王子默雙眼突然煥發光彩,奉天神教的弟子都是九州黎民,而世家是外域修士的血脈傳承。對!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運用好了,奉天神教就是一顆潛在的暗棋!
“那些外域修士是不是來自清漓古域?”
王子默擔心自己丹田裏的蘇岑城百姓是和外域修士一夥的,萬一他們在自己大後方來一支冷箭,那就大事不妙了!
“清漓?”
神榕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隨即搖頭否決道:“五重天是仲座星系,他們的衛星系突然坍塌,父星不足以支撐龐大的能量撞擊,逐漸老去。所以他們要儘快找到可以立足的地方。”
對於神榕樹說的這些星系云云,王子默聞所未聞,聽得也是稀里糊塗。
他只知道天分三十六重,卻不知道還有星系一說,更不知道星系還會滅亡,那裏生活的人們便無家可歸,繼而入侵其他的世界,比如九州。
漸漸地,王子默的視野變得越來越開闊,思索事情的角度慢慢轉變,不再局限於眼前的假象,而是直接透過虛偽看清事情的本質。
陡然間,王子默的雙眼突然迸發出碧綠的光芒,那層碧綠的猶如秋水般的雙眸忽然一分為二,一黑一白,竟然生出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