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暈!
()下車,摔門,我提着行李蹣跚地走進這架看上去很美的橫拉門。這裏是我們和我們的爹娘十幾年來夢寐以求的聖地,它的大名叫重點大學,小明叫一本,還有個外號,叫“象牙塔”。據說這裏可以抽煙喝酒,據說可以留長頭髮搞對象,據說這裏就算你摟着個妞當街舔掉她嘴角上沾着的米飯都不會有人說你有傷風化,據說這裏的食堂打完飯可以理直氣壯地讓人家找錢……這就是傳說中的花花世界啊!
迎面吹來的是夏日的烈風,地面乾淨得像剛開包的廁紙。一輛輛接新生的豪華大巴倒垃圾一樣吐出像我這般面黃肌瘦兩眼發直的新生。幾位面帶大疙瘩的學長跨着嶄新的自行車站在女宿舍下,學姐們則蹲在陽台上朝下搔首弄姿――她們的大腿真白啊!望着這片陌生而嶄新的世界,我驀地生出一股子衝動。三年來朝五晚九生活中的壓抑與苦悶像失去肛門括約肌束縛的食物殘渣一樣噴薄欲出。我虎軀一震,我*一緊,我以所有力量所有勇氣向迎面駛來的豪華大巴吼出了一記飽含深情飽含振奮的吼聲:
“啊――”
眾生戰慄,風雲變色。
下一秒,我腦袋一陣眩暈,直挺挺倒了下去――喊的太猛,岔氣了。在暈過去的前一秒,我似乎看見一群面色慘白的女生圍了上來,於是我鼓起最後的勇氣對她們展出了一個詭異卻自認為頗具紳士風度的微笑。她們有沒有看到我嘴裏的板黃牙呢?
……
據說我是被抱進校醫院的,據說抱我進醫院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女生,我對此嗤之以鼻。咱小舟的確很瘦,一米七幾的個頭進校門時只有七十來斤,說我瘦的像竹竿那時在間接勸竹竿減肥。我那時穿的是條黑色裁剪褲,挺瘦的,倒過來套頭上倆褲腿一挽那就是趙雅芝版白娘子啊。大學裏的生活實在是太愜意了,一個月後,我再穿那褲子就系不上口子了,兩年之後,褲腰只能伸進一條腿。前兩天翻出着老古董來還下了我一跳:這誰家拖把套子,怎麼放我柜子裏了?
所以我不信。七十來斤一大活人啊,現在的女孩子舉個手帕都嫌累胳膊,這女的難道體院練舉重的?
我醒過來時,正躺在校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抬眼一看,我徹底呆住了。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柳葉眉,月牙眼,一舉一動間透出股子秀婉文靜的氣息。僅僅看了一眼,我就相信,就算是一頭打了www.bxwx.org雞血的公牛,在她面前也會像蒸透了的酥脆魚一樣酥軟下來。有人把這種本領叫做……氣質。
“你醒啦?”女生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了手,看樣子想和我握手來着。我這個臉啊,騰地就紅了,急忙坐了起來,順手扯了扯衣服下擺。
要知道,我所在的那所縣高中是全市出了名的光棍學校,一進校門清一色的小平頭藍褲褂,能素得人腰子疼。這個高中所有雌性動物包括校長家那隻母巴西龜年歲都在五十以上,前年鋸倒的那顆銀杏樹最過分,樹樁子上的年輪有一百零一圈。一個正常男人要能在我們那兒呆上一天,絕對會口唇生瘡滿嘴燎泡,太毛躁了。從我們那兒出來的學生沒有一個有性犯罪方面的前科――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跟女的搭訕!
女生見我低着頭哼哧哼哧半天不說話,微微一笑,白白的小手幾乎杵到我鼻子上了。我這才啊呀一聲醒悟過來,在白被單上使勁擦了擦我那提了一路行李又沾滿土的臟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人家三根手指晃了晃,傻笑着道:“姐……我……”
陪着她的是個白白胖胖的短髮女生,見我一副傻了唧的樣子,立刻似笑非笑地說道:“喲,姐都叫上啦?真會套近乎。”
“莎莎別鬧,”女生輕輕拉了她一把,又對我說,“你暈倒在校門口了,我們送你過來的,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摸了摸腦門,有點兒涼,於是訥訥地道:“還好……”
“哦,我叫江楠,外語學院大二的。你呢?”
“啊……啊!我啊,我叫劉小舟,剛考進咱們學校……”我支吾着道。
江楠笑道:“原來是新同學啊,怪不得呢。以後要注意身體,別再……一會我還有事,門診室就在那裏,自己過去。莎莎,我們走。”
那個叫莎莎的白白胖胖的女生還在笑呢:“下次見到你,還要叫姐,知道嗎?”
倆女生嬉笑着離開了,只剩下我一個,傻傻地站在校醫院的走廊上。
這是我大學生涯里與江楠第一次見面,若干年以後,江楠遠走他鄉,在愛過恨過喜悅過憂傷過之後,一個遲來的電話,一聲泣血的“江楠姐”,引得我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