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指點江山（下）

東城。大彥山…不見艷陽，秋高氣爽。

青山依舊，松柏依舊。不變如同潺潺流水，映出朗朗晴天。

夏末不再肆虐，午後終於多了些秋日蕭瑟。…不見白日，山腰處朗朗清風徐徐而下，俏皮摸過山下眾人臉。

山下四周皆兵，密似麻點。唯獨留了山頭廟一座空地，一華服男子雖白了鬢，卻是昂然立在半山腰廟頭，身後緊跟執禮太監。風撫衣冠飄然而動，恍的眾人不敢抬頭。宰相林若脯，半壁將軍林沖貴為文武之首，也只是立在左右身後。…最喜欄杆旁一小兒，十歲上下年紀，嘴裏嚼着糖葫蘆，卻是含含糊糊抬頭嬌憨問道：“父王，今天你說是大哥發威，還是李老七厲害？..我覺的大哥肯定把那說書的李老七打的屁滾尿流。就是…就是獎勵一個破碗，大哥不肯動真的不就沒意思了。”….一席話逗的周圍人群大樂。林沖一襲一品麒麟袍，忽然彈彈衣袖，張口便露出了糙爺本色：“哈哈，小三。那可不是給你那傻大哥的，那破碗是賞給李家那無賴小子。娘類，打不贏就去街頭賣屁股要飯去！哈哈…”..林若脯白了一眼，正待開口。陛下背身，輕輕揮手。半壁將軍，打下大彥半壁江山，喚一聲小皇子小三又能如何。…林沖嘿嘿一笑，胸膛又挺幾分。小皇子李守業卻不樂意了，癟着小嘴齜牙咧嘴道：“..傻大個，你才傻大個呢。。。”…得，傻大哥聽成傻大個。林沖臉一耷拉，無奈撇嘴。、、、

山腳之人早已分了兩路。六千人的隊伍各執一邊，猶如棋盤中黑白兩字。卻是不知，何子才能一落定乾坤。…

大皇子李子業一身火紅盔甲，當真是鮮衣怒馬，廝殺沙場的氣度飄揚，盪起鮮紅披風。…三千白子執於手，卻是人人噤聲，甚至聽不見戰馬啼鳴，當真是鮮血盡染三千鎧甲，發於身，發於心。…

隔岸連武堂李弘成，趙雲等六人也是鎧甲依舊，只是忽然間少了眉間輕佻，多了抹沙場慘烈與驚懼。…李牧之白衣裹體，卻無盔甲，僅一黑色披風，颯颯飄響。…瞧見大皇子眉宇緊皺，忽然間回頭大喊：“傳令官，傳本帥命令，三千勇士立即卸甲！”..一直守候左右的傳令官猛然愣下，忐忑就要開口，被李牧之咬牙切齒二字嚇退：“傳令！”..

悉悉索索聲一片，對面卸下三千盔甲堆積如山，讓大皇子無端仰天大笑三聲，揮手示意左右黑袍二人聚到身前。廟前王沖已經猛-喘一聲，怒罵：“兔崽子，口氣倒不小。戰前辱人，不怕反而害了自己性命！”..陛下卻忽然一笑，遙遙點頭示意開始。、、、

李牧之緩緩拔刀，刀並不出彩，黝黑刀身，狹長而凌厲。猛然舉起，轉身向東單膝跪地，遙遙一拜。李子業也舉起手中三叉戟…六千兵丁“轟然”跪倒，卻無半句言語。噪雜后沉寂的詭異。…

…大皇子滿臉陰鬱，緊盯遠處那張臉，卻是迎到同樣一束眼神。

各執棋子三千，拼的不只是棋力，拼的是胸有萬千的氣魄！

李子業卻是忽然展顏，搖頭而笑，殺退無數蠻夷的將軍，終究在臉上表現了洒脫。

李牧之也是輕點下頭，拍馬上前，展顏而笑：“大皇子。如此秋高氣爽，戰前飲一杯。如何？”…

身後李弘成卻是滿臉陰鬱。剛下了鎧甲，卻又要沙場飲一杯。前者尚可視為挑起士氣的挑釁，後者算是什麼紈絝脾氣？…拍馬便上前，伸直劍鞘直直指着李牧之鼻頭大聲道：“將軍！軍法定明不得戰前飲酒，望將軍戰局為重！”…李牧之咧開嘴角，卻看到趙雲也躍下戰馬，轟然跪倒：“將軍，大敵當前，請戰局為重！”..李牧之終於扯出一個笑臉，揮手示意軍卒繼續在兩軍腹地擺好酒桌，舉手相邀大皇子后才猛然回頭：“違抗軍令！…此等**兵先鋒，不要也罷！..每人五十軍棍，立刻拉下去！”…眾人錯愕，但經不住李牧之頭頂颯颯“帥”字大旗。閃出四名親衛，立即架着去了軍後方。引了唏噓聲一片，眾人錯愕。竟然還有“鐺”“鐺”兵器掉落聲！…

戰前斬先鋒，這可算是什麼兵法！…已有士兵下面罵娘。士氣，很多時候便只是一句話而已。

李牧之卻是恍若未聞，只是隨手下了兵器，扯了披風扔給滿臉疑惑的親兵，哈哈大笑中疾走幾步，大馬金刀坐了兩軍腹地，“滋滋”聲中飲了一口，伸手又倒了一杯。、、、

陛下仍舊含笑，王沖卻是已經罵娘，連宰相林若脯也是滿臉玩味笑容，擠出層層褶皺！…大皇子大笑一聲，隨手扔了寶劍，大跨步而來。“嗵嗵”聲中，盎然坐下。、、、

瞧見桌那面仍舊打量酒水的李牧之，猛然間蹙起眉毛，開口問道：“為何？”..

李牧之又是“滋扭”一口飲盡，抬頭滿臉陽光，笑問道：“什麼為何？”..

大皇子卻不答話，只是緊緊盯着近在咫尺那張臉。

李牧之忽然笑問道：“若我說是示弱，你可相信？”…

李子業緩緩搖頭。。。

又是倒滿一杯，出聲道：“那便當是挑釁！、、、如何？”…

李子業點頭，忽然閉了眉眼。輕聲問道：“卸甲是挑釁，那斬了先鋒是如何？”..

…李牧之猛然抬頭大笑，環顧身後面色怪異三千勇士。探身輕聲耳語問道：“我若說是示弱。博大皇子手下留情，你可相信？”..

大皇子也隨之而笑，盯着面前雙眼，片刻后終於開口：“先挑釁，后示弱。必有陰謀！..你是聰明人，聰明人當然知道，想在陣前擒住本帥，沒道理！”…

李牧之卻是恍然搖頭，愁眉苦臉道：“子業，當俺欠你人情，只要不要俺老婆，什麼你都拿去好了。就是不能讓俺輸了陣仗，真讓陛下賜了那個破碗，讓俺一京城才子上街討飯便成！那面子可丟不起…你看，如何？”…

李子業瞧眼前那真摯臉龐，觀察片刻也辨不出真假。無奈苦笑，立即起身大聲道：“李牧之！好歹是京城名流紈絝，怎會如此下作！、、、來，讓本帥看看究竟是有何陰謀！”..說罷，轉身就走。…

李牧之卻是“呲溜”一口喝光杯中酒，猛然擲在地上，玉落石碎！..猛然大聲道：“今日有雨！”…

李子業轉頭，腳下繼續。似笑非笑道：“何時？”..

“午時四刻！”…

“那本帥也該讓我三千兒郎去了盔甲？”…

李牧之忽然收了笑容，猛然一腳將方桌與桌上酒罈踢向空中，落地后“咣當”一聲巨響，方才開口：“正是！”…

抬頭，青雲白日！正是午時三刻！要命之時！…

大皇子瞧那酒罈落地，立即變了臉色。猛然大喊：“列陣！”…

李牧之也猛然轉身，一躍上了白馬，搶了烏黑唐刀大吼：“三千兒郎，出！”…

身前方誌明等連武堂大少尚未反應清楚，傳令官已經狂吼而出，聲嘶力竭。三千棋子動作如一，齊聲一聲“沖”便邁步向前。…卻是不知何時，少了前排巨盾手。李牧之恍若未見，絲毫不懼對岸會忽然飛來無數竹劍，又是一聲嘶聲力竭：“出！”…

大皇子麾下趙三炮伸手撫了精鐵指虎，正待暴喝一聲衝殺過去，卻猛然聽到軍隊身後噪雜聲起，似有萬馬衝鋒而至。大皇子瞬間獃滯，猛然回神暴吼一句：“趙先鋒率巨盾手立即護后，軍後有敵偷襲！…語畢，側翼卻是猛然鳴鑼聲，喚醒一片喊殺！腹背受襲，讓大皇子目眥欲裂，“劉先鋒！”..“在！”..劉要命立即大吼。“隨本帥衝鋒三個回合，殺盡敵軍弓箭手！”..“有！”..麾下兵馬惶惶然一聲，響徹雲霄。

戰鼓擂響！…李子業鮮衣怒馬，恍若戰神，呼嘯衝鋒！。。。

午時三刻。沙場英魂遊盪！。。。親率過半兵馬便敢衝鋒，何等氣魄，讓天地也變了顏色！

…頃刻，黑雲罩頂！…

“達達”馬蹄聲在前，李牧之揮手拔了頭頂黃旗，立於馬背，昂起頭顱打起旗語。腦後髮髻隨黃旗蕩漾，映照着末路英雄的蒼涼！…被偷襲到後背的將軍，也就只剩衝鋒的搏殺！

待李子業瞧見後背騎兵便知不妙，待聽聞軍隊側翼傳來的慘叫與鳴鑼聲，便知曉側翼也被騎兵衝散。…腹背衝擊，避無可避，唯有一死正面對敵！……軍人，可以死，不能敗

廟頭諸人，居高臨下瞧見李牧之麾下本應挨了軍棍的兩先鋒，各率五百重騎猛然沖至後背與側翼。小皇子掉了糖葫蘆，宰相林若脯變了臉色，林沖臉色複雜卻又忍不住破口大罵：“娘的！這誰的崽，怎如此狡猾！哈哈，奶奶類，就合俺胃口！。。。哈哈…”…陛下笑容未變，只是忽然伸手拿了小太監手中捧着的金碗，揮手從半山窩丟落。…

千馬齊奔，揚起塵土漫天。大皇子回頭，卻是眼中有淚：“後背完了，趙先鋒也完了！…諸位兒郎，可願不回頭，與我真刀真槍與賊敵拼殺直到最後一人！”…

“有！”..猛然一聲，聲震天地。、、、

李牧之仍立馬上，瞧見黃土漫天，卻又抬頭望了黑雲。猛然吼起不知何時已到軍前的弓箭手：“發！”手中黃旗，猛然前指。

萬千竹箭如同大雨傾盆，遮天蔽日的澆下。、、、

半刻鐘后，箭雨如青色竹林，瞬間淹沒大半方才還呼喊壯氣的勇士！…

天空猛然閃電滑落，黑雲終於撕去面紗！、、、大雨，頃刻瓢潑而下！、、、

灌沉了勇士身上重甲，艱澀的邁不開步子，扯不開喉嚨。、、、

三千輕甲士兵，終於伺機而動！。。。大雨中，頃刻間奔襲而至。…趕去赴宴，赴宴一場慘烈的屠殺！。。。三百對三千，只能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天也為之傷心！…

李子業猛然抬頭，眼眸掙扎分不清是水是淚。李牧之卻是仰頭一笑：“說過，午時四刻有雨！”..

陛下昂立雨中，靜靜看着大兒子率着步履沉重的兵卒被淹沒人潮。恍然揮手，眼神陳雜：“回宮！…一場屠戮，不看也罷！”…

李牧之仍舊高舉大旗，卻不再揮舞。只是口中輕聲語道：“拚命只會三招，那是敗類！…打仗只會要命，那是玩笑！…大皇子喚來敗類前來開李牧之玩笑，註定有去無回！”…

萬馬千軍！。。。非勇者勝，乃智者勝！。。。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