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溱溱
黎夏的疑問沒有得到解決,因為顧淵堅持他從未見過黎夏,小時候也沒有走丟過。
懷疑朋友總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更何況這個朋友可以算是救過你的命。黎夏有點憋屈的把這點疑慮重新埋進了心裏,重新考慮起溱溱的問題。
以前從沒有想過,現在事情被扯出來,黎夏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上次自己在夢境裏看到的場景,原視角應該屬於溱溱。
也就是說這傢伙不僅認識白尋,似乎他們之間還有一段很特別的愛恨情仇。
那麼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第二天夜裏,兩個人總算是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顧淵帶着黎夏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小巷子裏直衝向逸興樓。
最後一縷火光正在散去,黑煙尚且渺渺。
兩人這才發現,這原該燈火葳蕤的岱城主街道,此時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顧淵立刻上了火,長腿一撒就跑遠了,黎夏追過去之後只看見他抓了一個人:“這幾天這裏發生什麼了?”
“這……三公子,您回來晚了一步。”那人倒是認識他,卻也被此時這人周身突然凌厲的氣場嚇了一跳,頗有些戰戰兢兢地,“這……祝門主,祝門主帶着二公子出城了啊!”
“怎麼在這個時候出城?是出什麼事了!?”
“兩天之前,黑風崖……黑風崖主親自率眾過來了呀!至於,祝門主為什麼走這我也……我也不曉得啊!”
“什麼!?”黎夏震了一下,“白尋過來了?青門不是還守在這裏嗎!?”
“他們一伙人就直接,直接衝進逸興樓,說是要抓什麼人,然後就殺了好多人……然後,然他們放了火在外面等着,誰救火他們就殺誰……等到祝門主趕過來的時候,崖主已經走了,可是那火也,也救不得了……”
“是溱溱!”黎夏失聲道。
“什麼?”
“你先放開老伯,人都快被你嚇死了……這位老伯,多謝了。”
“你想說什麼?”目送老伯走遠,顧淵才低聲問道。
“你還記得,溱溱在教我控制劍靈的時候,給過我一個什麼傳承。”黎夏道,“我取得緗戒的那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他頓住了,硬生生將歷歷在目的夢境咽回了喉嚨里。
顧淵不陰就裏:“哦?你夢見溱溱了?”
“不止是,我夢見溱溱認識白尋。模模糊糊,但是我應該沒記錯。”黎夏打了個馬虎眼,把夢境的事情忽悠過去了,“總之我猜他們之間很有些關係。”
“也就是說,你認為白尋來找的那個人就是溱溱?……欸!你做什麼去?這樓都燒成這樣了,你還抱希望裏面有人活着?那傢伙還是個殘疾……”
“去看看吧。”黎夏腳步沒有放慢,“他讓我進這個樓里,來都來了怎麼也得進樓去看看,你小心,還是跟緊我比較好。”
顧淵難得沒有回嘴,安安靜靜的跟了上去。
因為沒有人敢來救火,所以這樓燒的相當之徹底,黎夏甚至不敢上那已經酥了的炭黑色樓梯,只能用了輕功跳上了二樓,用處“水上飛”的本事,在二樓焦黑色樓板上轉了一圈。
很多木柱已經因為火焰而欹斜,下面歪歪扭扭坐着躺着一地的焦屍。空氣中尚且留存着皮肉燒焦的氣味。兩個人僅用足尖點地,自覺彷彿置身於人間地獄。
這種尋找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即使溱溱就是那堆黑色物品種的一個,他們也決計認不出來。但是黎夏堅持要試一試,因為他認為溱溱既然跨越萬里把他叫過來,肯定有別的用意——因為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叫一個身在千里之外的人來當救兵,本身就是一件很沒譜的事情。
“你說有沒有可能,白尋刻意搞了這一出讓我們相信溱溱已經死了?”顧淵突發奇想,“你不是說他倆似乎很有關係,具體是什麼關係?犯得着搞出這麼大動靜來殺個人嗎?”
當然犯得着,那可是聖劍魔刀的糾纏。黎夏腹誹。
他清了清嗓子:“白尋讓我們認為溱溱死了,對他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有。”顧淵皮笑肉不笑道,“你沒有發現,溱溱對於劍靈很了解嗎?”
“那倒是。”黎夏順着他的話頭說,“似乎比我們還要更了解一點。”
“其實我覺得奇怪。”顧淵用摺扇點了點掌心,“你不覺得,我們這所謂的天劍門,流傳下來的消息實在太少了嗎?如果說我是因為從小對於刀劍不感興趣,你和遲願總不是吧?可是你們除了練會了傳承下來的劍譜,知道天劍有劍靈之外,還知道別的么?似乎劍靈究竟如何掌控,都沒有具體的記錄吧?”
“我同意。”黎夏點頭道,“其實就連長安劍譜,上面都勾勾畫畫了很多,筆跡都不一樣,說不定是後面的傳人給補充上去的……”
“究竟是他們諱莫如深,還是說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呢?”顧淵饒有興緻地摩梭着青澤劍地劍柄,“喂,話說回來,你找到你想要地東西沒有?”
“沒,我想再看看。”
“那我去三樓看看咯?”
“什麼?這逸興樓居然有三樓么?”
“三樓只接待貴客,一般是不開的。”顧淵縱身躍到焦黑色的欄杆上,旋身向上躍去,“我找三樓,你找二樓,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即使溱溱真的留了手札,這會兒估計也被燒的就剩一把灰了,所以黎夏也着實沒有慾望去非禮那群焦屍。他只是在幾個尚且健在的木柱周圍走來走去,試圖尋找有沒有刻痕一類的東西。
沒有。他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不知道是真的沒有,還是這把大火都燒了乾淨呢?
他小心翼翼提着氣,想去三樓看看顧淵有沒有什麼發現。然而他無意向下瞟了一眼后,卻瞬間行差了靈力,右腳重重一跌,那酥脆的欄杆應聲碎成渣渣,黎夏驚叫一聲便掉了下去。
顧淵聽見動靜趕緊出來看,他一連串行動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先是飛身到了二樓,隨即伸了手出去抓住了黎夏,右腳勾在欄杆上一用勁,試圖將兩個人拉上來。
如果這是一座正常的樓,那這一定是格外帥氣的英雄救英雄橋段,可惜這只是一座燒焦了的薄脆樓,於是那欄杆瞬間碎成了渣渣,兩個人以飛蛾撲火的姿勢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疼死我了。”顧淵抱怨,“你怎麼回事,輕功被狗吃了?”
“回頭。”黎夏輕聲道。
於是顧淵就和已經死了的溱溱看對了眼。
三秒。
“我去!大半夜的,我要是有心臟病現在一定已經英勇獻身了。”顧淵一巴掌糊在黎夏胸口,“你預警一聲不行嗎?非得嚇死我!?”
“他不是燒死的。”黎夏慢悠悠的把話題帶回來。
“是……我看他胸骨都碎了,似乎胸口受了一掌。”顧淵輕輕一按那身體,那身體便以極為詭異的姿勢萎縮起來,溱溱的頭砸到了他自己的肚子。
“這是什麼?”有兩個小竹筒從他懷裏滑落出來。那東西大約一個直接那麼長,頭上有個小塞子,綠瑩瑩地在地上咕嚕嚕的滾。黎夏抓住了它們。
“快聽聽!”顧淵一瞬間來了精神,“這是截聲器,很不入流的小法器,只能鎖住很少幾個字在裏面。他胸口受襲,若是之前留下放在胸口的,肯定已經碎了,所以說不定他是逃出來之後才死的,死之前才被逼無奈用這個東西留給你點遺言。所以肯定很重要。”
黎夏聽話的拔開了塞子。
“黑風崖變天了。”這是嘈雜背景音下,溱溱留下的倒數第二句話。他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那語音嘶嘶拉拉,似乎是氣聲。
兩人對視一眼,黎夏拔開了另一個塞子。這一句要清晰的多,似乎是迴光返照時的短暫清醒和掙扎。
溱溱說:“長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