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朋友的謊言

2007年的立夏，沈音已經不再是一名七年級的新生，告別了剛進入‘小樹苗’初級中學的喜悅，開始承接初中繁重的課業，每天九門課程反覆循環的學習模式，家長也對孩子的學習更加上心。

這一學期是他們升入初一的第二學期。

可是，原本平淡的生活卻因為家長和老師的‘過度重視’在校園裏激蕩起不小的波瀾。

一天，蘇羽芊的母親在打掃她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封王蒙亮寫給蘇羽芊的‘請詩’。放學回家后，蘇羽芊的母親就開始詢問她，這封信的主人。

蘇羽芊不想看到母親對自己的失望眼神，就撒謊說這是給沈音的，由她代轉。

但是到了第二天，蘇羽芊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沒想到從窗外看到了沈音的奶奶。

正在上數學課的沈音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他們正在埋頭驗算數學老師出的一道難題。突然，班主任老師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大聲喊着沈音的名字。

沈音莫名奇妙的被班主任叫出去，在教室外面看到奶奶，她高興地迎上去，卻不想一聲響亮的巴掌正劈頭蓋臉的打在她的臉上。這一聲巴掌非常響亮，驚的電線上的麻雀紛紛飛走了。

“你個死丫頭，我們辛辛苦苦的供你來學校念書，而你卻在學校不學無術。”奶奶的罵聲在她的耳邊喋喋不休，“要不是蘇羽芊她媽告訴我，你還瞞着我們，你說，你對得起你父母嗎？”

班主任在旁邊勸着她奶奶，把她拉進他的辦公室。

在辦公室里，沈音捂着發燙的臉頰，忍者眼淚。她的奶奶依舊喋喋不休的罵著她。

“我們沈家的臉都被你這個死丫頭丟盡了，你還有臉哭……”

班主任板著臉問她，“沈音，你是不是和王蒙亮談戀愛？”

她立刻回答道：“沒有！”

她奶奶從衣兜里掏出那封已經被揉皺的信紙，舉到她面前，“死丫頭，白紙黑字在上面寫着呢，你還不承認。”她奶奶把信紙放到班主任面前。

“老師呀，這孩子是我們管教不嚴，還望老師能嚴肅處理。”她奶奶對班主任說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班主任的臉色始終陰沉着。

她的奶奶對班主任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她仍然站在班主任的辦公室里。

過了一會，班主任帶着王蒙亮走了進來。他問了王蒙亮同樣的話，王蒙亮矢口否認了。

“那這個是怎麼回事？”班主任把那張信紙仍在他面前，他看到上面是自己的筆記，心中明白了大概。

“沈音，你真是讓我失望，本來這次年級的三好學生名額，我還推薦你呢，看來是我選錯了人。這次就取消了，以後看你的表現。”班主任看着沈音，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沈音始終低着頭。

他看了看王蒙亮，黑着臉說：“你是三班的，你就由你班班主任處理，今天下午先把你家長叫來。”

王蒙亮看到沈音委屈的樣子，沒有反駁，低頭說道：“好！”

“沈音，你今天中午先站到教室後面上課，好好反思一下。”他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在回教室的路上，王蒙亮走到沈音身邊說道：“對不起！”

“我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沈音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王蒙亮剛回到教室，就被他的班主任叫走了。三班的班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平常說話幽默，對學生的教育方式比較寬鬆，很能理解學生在這個年齡段所做的一些事情。他把王蒙亮叫到辦公室，半開玩笑的說道：“四班的老蕭剛剛給我說了。看那個的筆記肯定是你的，你們這個年紀做這種事情我也能理解，但學校是有紀律的，破了紀律就得按照學校的規矩來。這樣吧，你今天下午把你家長叫過來，我們一起坐下來聊聊。”

王蒙亮想要告訴他，沈音是被冤枉的，但是他轉念又想到了蘇羽芊，所以始終沒有說出真相。

他點點頭，說道：“老師，我錯了！”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認識到錯誤是好的開端，但更關鍵的是你今後要怎麼做。”

“老師，對不起，我今後會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好吧，老蕭很重視這件事，所以你今天中午先站在教室外邊聽課把”他的班主任拍了拍大腿說道。

沈音回到教室，她拿起書本走到教室後面。她的餘光瞥到班主任正站在教室最後一排的窗外。

下課後，蘇羽芊過來關心的詢問她，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你媽怎麼會告訴我奶奶我和王蒙亮在交往？”沈音生氣的小聲問道。

“對不起，我媽發現了王蒙亮給我寫的信，她就罵我。我不得已就對她撒了謊，說這是他寫給你的。”蘇羽芊哭着對她說道：“如果我媽知道是我的話，肯定會打斷我的腿的，我爸也不會輕易饒過我的。沈音，我求求你，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你也要幫幫我呀？”

沈音想了一會，“好吧，我就幫你這一次。”

沈音回到家，她奶奶就開始罵她，她爺爺始終沉默着。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用被子捂着耳朵，依然能夠聽見奶奶的罵聲。

吃晚飯的時候，她爺爺終於開口說：“沈音，你趕快和那個男孩把關係斷了，在學校就好好學習，不然我們就叫你父母回來管你。我們老了，已經管不住你了，他們回來肯定會有辦法教育你。”

她含着淚，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裏扒飯，來掩蓋自己的抽噎聲。

“沈音，你爺爺說的話你聽見了嗎？”她奶奶拍了一下她的頭。

她點點頭，含糊不清的回道：“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來到學校，沈音就被校長叫去了辦公室。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他手裏拿着一張單子，對她說道：“沈音，我剛看了你的學習成績，從你剛來學校到現在你的成績進步很快，按照你現在的水平，考上縣裏的重點高中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你也不能對自己太過放縱，畢竟在學校受到的處分是要伴隨着學習的整個階段的，甚至以後會對你找工作會有不小的影響。”

沈音的心中一陣忐忑，她低着頭說：“校長，我知道錯了。”

校長笑着說：“沈音，我看你入校以來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念你第一次犯錯，而且態度誠懇，就不給你記過，但你要記住，來學校是來學習的，不是來做與學習無關的事情的。”

沈音感謝校長對自己從輕發落，心中甚是高興。她從校長室出來的時候，看見了王蒙亮的身邊站着一個老婦人，他們正在和三班的班主任談話。她繞過他們，從另一條路回到教室。

最後，沈音和王蒙亮這件事就只在學校的升旗儀式上被通報批評了，沒有記入他們的檔案中。

學校解決完了，但是王蒙亮卻生氣了。

放學后，王蒙亮徑直來到四班教室，找到了蘇羽芊。他把她帶到操場邊上，生氣的說道：“蘇羽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蘇羽芊急忙擺手，矢口否認。

他靠近蘇羽芊，語氣有點重的說：“你為什麼不敢在家長和老師的面前承認？還把沈音拖出來背黑鍋，你知道她有多無辜！你怎麼這麼自私啊。”

“我……你有替我想過後果嗎？”蘇羽芊也大聲的喊道，“如果是我的話，學校能這麼草草的就處理完？我媽會怎麼看我？”

“蘇羽芊，你真的太自私了，為了在被人面前保持你的完美形象，就可以犧牲你朋友的了嗎？”王蒙亮氣憤的說。

蘇羽芊帶着哭腔，“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正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想盡辦法來幫助你，希望你和我考上同一所高中，上同一所大學，最後能夠獲得我家人的認可。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竟然會這麼看我。再說，我又沒有強迫沈音，這件事也是她自己提出來幫助我的。”

沈音藏在籃球架後面，捂着嘴哭了起來。

王蒙亮想起了上次他奶奶住院，蘇羽芊為他補課業的事情，心中湧起了一陣悔意。

他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對她道歉道：“對不起，我剛剛說錯了。”

蘇羽芊擦乾眼淚，撒嬌道：“以後，你不許冤枉我。”

他為她擦乾眼角的淚水，拉着手離開了。

沈音已蹲在籃球架後面哭的泣不成聲，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蘇羽芊他們已經快要走過來了。

突然，一件校服從天而降，遮住了她的整個身體。

“噓，別動！”衣服外傳來一個略帶磁性的聲音。

等蘇羽芊他們走遠后，衣服被拿開，一張紙巾遞過來。

“他們走了。”沈音看到面前的這個男生就是之前向自己表白的——薛羽凡。

“謝謝你！”沈音擦乾眼淚說道。

“我剛聽見蘇羽芊說的話了，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道。

“沒事！”沈音剛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麻了，站不起來了。

他向她伸出手，她搖搖頭說：“沒事，過一會就好了”

他把校服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伸向她。

沈音猶豫了一下，扶着他的胳膊站起來。

“現在已經放學了，你怎麼會在這裏？”沈音望向空曠的操場說道。

薛羽凡摸摸自己的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昨天早上和幾個同學玩，不小心把礦泉水瓶砸到校長身上，校長就罰我在操場上撿垃圾。我本想課間來的，但是我剛撿完，有人還會仍，所以我就想着放學後來撿。”

沈音笑道：“你還算幸運的了，校長沒有罰你打掃廁所就是對你最仁慈的了。”

“也是哦，那個礦泉水瓶里還裝滿水呢。”薛羽凡說道。

沈音不敢想像當時校長的表情是怎樣的。

“你現在撿完垃圾了嗎？”沈音看着太陽快要落山了。

“還沒，只有東邊那一塊的垃圾還沒有撿完。”他指着那邊說道。

“我來幫你吧，天色不早了。”

“不用了，你快回家吧！小心……”

薛羽凡還沒有說完，沈音就拿起旁邊的垃圾袋，開始撿起了垃圾。

過了十分鐘，他們撿完了所有的垃圾。沈音推着車子，剛走到校門口，就聽見有人喊。她轉過頭，就看到他推着一輛半新的自行車。

“太陽已經落山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憨厚的笑着。

“不用了，我走的是直路。”她指着回家的方向說道。

“我家也在那邊，剛好我們順路。”

沈音和他並排着騎着自行車。她看到他的車筐只里放着一本英語書，她問道：“你是三班的？”

“嗯，我知道你是四班的。”他依舊笑着。

“你沒有作業？”

“有，而且非常多？”

“你怎麼只拿了一本英語課本？”

他不好意思的說：“那麼多的作業，我會的沒幾道。反正每天都是抄別人的，與其拿回家做樣子，還不如直接放在學校，等明天早上去了，直接去抄他們的就好了。”

沈音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薛羽凡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們這種學渣？”

“沒有，我只是在想你的親人是否在你身邊？”沈音淡淡的說道。

“我的父母不認識字，他們對我也沒有大的期望，只希望我能認識幾個字，走上社會不要被騙了就好。他們一直乾的是體力活，種田養鴨。”薛羽凡摸摸自己的頭笑着說。

沈音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對他說道：“薛羽凡，作為感謝，今後放學后，我給你補習功課好嗎？”

“不用了，我這個人是很笨的。”薛羽凡拒絕道。

“你不要這麼妄自菲薄，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呢。”她停下車，掏出自己的筆記本給他，“這上面都是我寫的筆記，你先看看，看不懂的明天來問我，不過，我的字寫得不太好看。”

他翻開她的筆記本，看了一眼，“挺好看的，比我寫得好看。”

“只要你能看懂就好。哦，裏面有我亂畫的塗鴉，你別笑話我就好。”沈音補充道。

薛羽凡和沈音騎到她家附近，沈音突然開口說道：“我家快到了，你家在哪裏？”

他看了看四周，指着東面說道：“我家就在那個村子。”

“好吧，我們明天見！”沈音揮手向他告別。

等沈音不見了身影，他才原路返回，朝他家的方向騎去。

第二天放學后，沈音等教室的同學都走完了，她去操場上找到薛羽凡，帶他來到四班的教室。

“你明天去校長的辦公室，給他提個建議，把你認為操場上垃圾最多的地方可以建議修建幾個垃圾箱，這樣操場上亂扔垃圾的現象就能得到有效的遏制。”沈音對他說道，“這樣也不枉費你這幾天的辛苦呀。”

“我說的建議，校長會聽嗎？”他疑惑的問道。

“至於校長聽不聽不是我所關心的事，關鍵是你能給校長留下個好印象。”沈音說道：“筆記你看的怎麼樣了？那些地方你不懂？”

他在筆記本上指了五六道題，“這幾道題我看明白了，其他的都不懂。”

沈音就耐心的為他講解起來。

這之後的兩周內，沈音都會在放學后，為薛羽凡講解他不懂得問題。

兩周后的模擬考試中，薛羽凡的成績有了很大的提高，三班的班主任還當眾表揚了他。

從上次的事件后，沈音和蘇羽芊的關係已經鬧僵了，她們到現在也沒有說過話。

一天放學后，沈音在教室里等了好久，薛羽凡也沒有出現。最後，她決定自己先回家。

她剛走出校門，就看到距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圍了一群人。有兩三個高個子的男生推着車子，在人群的外圍‘放哨’，不允許無關的人靠近。沈音的家剛好要經過那條路，她走到人群的外圍，剛好看到人群的中心裏有薛羽凡的身影。

在她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也看到了她。

旁邊的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扇了薛羽凡一耳光，沈音想要上前制止，他朝她使眼色，讓她快離開這裏。

她站在原地，內心非常憤怒。她騎上車子，正要調轉車頭，卻被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看到了。

他走到他身邊，握住她自行車的把手，不懷好意的笑道：“想去哪裏呀？”

沈音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了電影中無數血腥的場景。

另一個稍胖點的男生走了過來，“小凱，你別捉弄人家。”他對沈音輕聲說道：“快離開這裏！”

那個高個子男生放開手，笑了笑。

沈音聽到這句話后，乖乖的騎上自行車走了。

第二天，她來到學校后，聽說了昨天薛羽凡被外校學生欺凌的事情。課間休息的時候，三班的班長——李蓉把她叫出去，給她了一封信，說是薛羽凡讓她轉交給她的。

沈音向李蓉詢問薛羽凡的情況，她說：“我今天早上在我們班主任的辦公室里看到了薛羽凡，他鼻青臉腫的，右胳膊上纏着繃帶。他的父親和他一起，從班主任的口中，我聽到了‘開除’、‘退學’等詞，估計他肯定會被學校開除。這封信還是他偷偷交給我的，拜託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體育課上，沈音躺在草坪上，拿出那封信讀了起來。她剛看到信封上的署名，就聽見了體育老師的口哨聲。她急忙把信封賽到褲兜里，就去集合了。

由於快要期末考試了，體育老師突然要測試一下女生的800米和男生1000米長跑。

沈音跑完800米后發現自己褲兜里的信封已經不見了，她沿着操場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所以，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封信里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