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請你離我遠點
燕綏因為腿傷初愈不能久站，坐在地上侍弄花草，速度要比從前慢上許多。
陽光從敞開的天窗不遺餘力地投射下來，像一捧捧的金絲線，洋洋洒洒填滿整個花房，植物散發出來的清香，和噴泉池裏的水汽相得益彰，氤氳着同金色的線混在一起，瀰漫蒸騰，燕綏置身其中猶如仙境……
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隻紅嘴八哥飛過來，落在燕綏的肩頭。
“休息一下，喝點水。”
八哥學舌地把一句話說得陰陽頓挫，逗得燕綏停下擦拭綠葉的動作，抬手摸了摸調皮的八哥。
“它說的對……”莫尚華捧着杯花茶過來，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燕綏，把茶杯塞到她手裏。
“謝謝！”
莫尚華沒有因為燕綏的回歸，而卸去花房工作，時常幫忙燕綏，甚至照顧她行動不便，端茶遞水任勞任怨，燕綏多次拒絕，都被莫尚華極有技巧地反駁回去。
“你不用總說謝的，小嘉，難道你對誰都這麼客氣嗎？”
對於男人這種生物不大了解，燕綏說不清楚，莫尚華對她的態度到底屬於哪一種，所以她對於莫尚華過份的友好感到十分局促不安，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沒辦法為外人道，只能憋在心裏自己琢磨。
“當然……有人幫忙，怎麼可以不說謝呢。”燕綏自認回答得很巧妙。
“謝別人可以，至於我，不用謝。”
或許是花房裏的陽光太耀眼了，一片金光燦爛遮住了燕綏的眼，使得她看不清莫尚華的表情，更無法分辨他隱在無框眼鏡后的眼神，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隱喻。
“咳……”燕綏乾咳了聲，聲音被鬱鬱蔥蔥的花草攔截，飄不了多遠就散了，“不管是誰，幫了就要謝。”
“小嘉，你太認真了……”
一隻手攀上了燕綏的肩膀，似有若無地撫摸過，然後將她緩緩拉過去。
燕綏緊張得渾身發抖，從前那些零碎而雜亂的記憶紛至沓來，在無盡的奔逃中她氣喘吁吁……
“不！”手裏的茶杯應聲跌落，摔在白沙石上花香和蜂蜜的甜膩在空氣中發散，在溫潤的空氣中鑽進人的鼻腔，驚恐中的燕綏深深吸了幾口，幾乎要炸裂的胸口，忽然被潮濕的空氣熄啞了火。
沒料到燕綏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莫尚華迅速把搭在燕綏肩頭的手拿開……
“華少，你離我太近了。”
冷靜下來的燕綏，眼底一片寒意，寬邊黑框眼鏡把寒意框成兩束冰錐，刺得從未被拒絕過的莫尚華火起……
BlackSheep的歌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倆人的僵持，莫尚華迅速恢復到平時的溫文爾雅，彎腰拾起地上的茶杯，主動離開了。
目送莫尚華背影消失在安全門后，燕綏重重吐出口氣，這才看向亮起的手機屏幕，一串陌生數字映入眼帘。
接起電話，燕綏沒有着急開口說話，對方略等了會兒，試探着說了聲，“你好……”
不會又是推銷電話吧？燕綏琢磨着開口道，“我不需要保險，也不買東西，我的信仰就是錢，但是不會刷單。”
機關槍似的說出一大堆話，對方僅報以一聲嗤笑，“燕小姐，可否賞光，我想請你喝杯茶。”
？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推銷電話，居然是個認識她的人，“你是誰？”
“我是楚朝雲……”
聽到楚朝雲三個字，燕綏的腦海里立即盤旋起好聽的鋼琴曲，還有坐在鋼琴前傲人的倩影，天之驕女給她打電話？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興許是做大小姐做慣了，除了開頭幾句禮貌用語外，楚朝雲的語氣里儘是頤指氣使。
“下午兩點，圖蘭朵音樂咖啡廳，記住不要遲到。”
還沒等燕綏再說什麼，楚朝雲果斷掛斷了電話。
燕綏看了下時間，上午十點三十七分，如果她加緊把活幹完，應該可以趕得上時間，就是圖蘭朵音樂咖啡廳在哪兒，她壓根就不知道。
嗡嗡……手機傳來一條短訊，燕綏點開后發現，上面顯示的是咖啡廳的地址，和周圍標誌性建築名稱，發送短訊的號碼，正是楚朝雲剛才的來電號碼，看來楚朝雲是必定要見到她。
燕綏並不擔心楚朝雲要求與她見面的目的，她只是不解，楚朝雲是怎麼獲悉她的手機號的？總不會是安博衍給她的吧？除了安博衍，還會有誰呢？燕綏左思右想，根本無跡可尋。
知書達禮的莫尚華，自從受到燕綏的警告后，很知趣地保持距離，甚至有些刻意躲避，所以，燕綏從接到楚朝雲來電，到收拾行裝準備出發，都再沒有被打擾過。
按照楚朝雲發過來的地址，燕綏前往約定地點，路過安家後門時，燕綏習慣性地同老保安打招呼，赫然發現安博衍正在值班室里同老保安說話。
揚起的手僵在半空，燕綏乾笑了下，立即一溜煙地跑開。
“站住！”安博衍快步出去值班室，叫住溜走的燕綏，“你翹班？”
無奈停下腳步，燕綏回身道，“什麼叫翹班，我有請假的……”
“和誰請的假，李伯嗎？”
默默點點頭，燕綏表示安博衍猜對了。
“去哪裏？”
今天的安博衍好奇怪，警惕性高得出奇，問起話來像在審犯人，燕綏隨口回答，“逛街。”
天天套麻袋的長毛怪突然說要去逛街，安博衍感覺就像是上樹的大猩猩，忽然渾身黏上樹葉跳到地上裝人，簡直拙劣得不可思議。
“撒謊……”
被拆穿謊言的燕綏心平氣和，“知道我是撒謊還問？”
“……”這下，安博衍不出聲了，人家撒謊就是不想說，再不知進退的問下去，可就有失體面了。
“我問你件事……”
原來是有事要問她，燕綏點頭，“問吧，不過最好快點，我時間要來不及了。”
“昨天下午到晚上九點之前，你有沒有見過行跡可疑的人？”
說到形跡可疑，燕綏第一反應是那些莫名其妙的監控器，但安博衍問的是人，而她是到了天擦黑立即關門落鎖，哪裏能見到什麼人呢？
“沒有……”燕綏答完，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