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風塵凈花落黃泉路

怎會……什麼時候……

密林中全是自己手下的妖，不該沒有察覺……

妖氣沒有散去，她的手下沒有被除掉，可……

“啊……”舒柳兒忽然懂了，“為何……為何你要幫他……”

別子真急忙發一記靈爆炸開周圍礙事的樹木，下令放火，無數星星點點從天下落，引燃樹冠。

重鐧穿胸而過，她單薄的身體承受不住分量，從樹梢上墜落。

明如玉順着鐧尋來，火光下舒柳兒半仰在榕樹根中間，下半身已化成一條長不見尾的巨蟒。

她還有一口氣吊著，巨蟒的身軀橫在前方，阻攔着明如玉的去路。

明如玉什麼都沒說，魔眼淡淡地瞥了她一下，毫不猶豫地提鐧拔出她胸口。血濺在舒柳兒眼中，她目光閃了閃，淚水涔在眼窩裏。

雙龍重鐧剖開巨蟒的身軀，明如玉穿過火海去追別子真。

舒柳兒模模糊糊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茫茫之中彷彿有另一個人來到眼前。

“為何……我最終所見之人卻是你……”她說著，嗆入口中的血順着嘴角湧出。

對方的手貼近她的臉龐，柔軟的絹帕拂拭面頰，將血擦去。

舒柳兒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為何……選我……我……你早就知道……是……”她語無倫次。

“正因如此。”蔣蘭宮的話音入耳。

她怔了許久，緩緩展眉含笑。

熊熊山火將眼中的淚烤乾，吊在樹榦上的蛇皮乾癟成黑旗。

舒柳兒無聲無息，小杜擦掉她臉上的污血，萬花魁首洗去風塵，往黃泉路上乾乾淨淨地走。

燒裂的林木發出柴火般的噼啪聲，小杜揮動泣血隔開火焰，飛入夜色。

前方一道黑影返回，明如玉張牙舞爪的長發遮蔽了月光：“別子真溜回大營了，要殺進去嗎？”

“不了，先守住拜越界。”小杜道，“若前去纏鬥，必然要有其他人趁機繞開你們向西行進，擋住他們的行軍腳步才是要務。”

明如玉答應，又道：“你快走吧，回去以後別再出來了，東南我能擋住，剩下靠你自己。”

小杜作別，御劍向西飛向靈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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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無盡洞天絳珠峰，瓊脂洞。

水牢中鎖鏈聲稀里嘩啦地響了半宿，在此務魔的人都不禁感慨，自從白無谷大戰那時清了場子之後，洞裏好久沒有這麼鬧騰過了。

暗河中悠悠蕩蕩的小船迎來了渡客，塗海揉了揉眉心青花，抬眼看着岸上的小沙彌。

她有些驚訝，因為對方那一身凌亂的袈裟。

“你是去斗狗掉狗圈裏了么？”塗海問。

悟生忽然瞪起晶亮亮的雙眼。

“還有幾個時辰。”塗海說，“你怎麼打算？”

悟生用力抓了抓腦勺，道：“聽說來了個人，給我續命的？”

塗海：“督院裏的死囚都可以給你續命，你為何不去悅神峰找林玄機，非要回這兒來。”

悟生：“這裏的不是死囚？”

塗海話到嘴角打了個轉，沒有反駁，招手讓他上船。

小船循着那不屈的鎖鏈聲盪進瓊脂洞深處，厚重牢門開閘似的一層一層上升下降，讓船駛入漏斗水牢底層，悟生透過最裏面鏤空的柵欄看到一個人。

水位比當初關押悟生之時高了數尺，已淹沒胸口，接近咽喉。

聽到牢門響動和越來越近的水波聲，泡在水中的杜灼桃揚起頭來，繼續奮力地扭動掙扎。

“你越掙扎，身體透支得只會越快。”塗海對她說，“不管你信不信，在這裏泡着是保護你。”

杜灼桃被封了聲音，喊不出話來，只能怒目瞪着她。

塗海扶着輪椅默默看她，指尖在扶手敲敲點點，杜灼桃馬上察覺到水下暗流湧向自己，有什麼東西聚集過來了。

魚？

杜灼桃恍然明白過來，驚恐地嗚咽着抓住鎖鏈往上吊，然而頭頂不足一尺就是縛仙索，再怎樣努力也根本不能出水多少。

水下數不清的人俑便是圍向她的條條“黑魚”。

塗海語調冷冷的，勸不像勸：“別怕那些東西，他們可比活人單純得多，只是確保你不會憑空消失罷了。對無盡洞天而言，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杜灼桃抓着鎖鏈的手臂顫抖不已，冷汗熱淚都和滿臉水漬洇在一起。

悟生看着杜灼桃看得出神。

塗海轉頭瞄着悟生的眼睛。

“怎麼樣，她的命相好不好？”塗海故意問道，“你要是覺得不錯，也可以直接換上她的皮，你代替她‘活着’，倒更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