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邊防二州子夜密會
子時,拜越臨陽二州交界。
道邊山影下的驛站燈籠搖曳,宛若草尖上顫動的微弱螢火。
冷風敲窗,蹄聲在馬廄輕踏。驛站閣樓內一雙眼警惕地瞥向對面,桌上青綠色的燭光閃了三次,悄然熄滅。
靈息在一片漆黑之中伸出引線,勾住那位姍姍來遲的客人。
“想不到你真的敢來。”久等在驛站的人話音清麗。
“我也沒想到你敢。”對方的回答中帶着几絲輕薄。
等在那兒的人沒答話,抬起手來掀去斗篷的帽檐,腕上銀鐲清泠作響。
她露出面容,正是拜越州督主舒柳兒。
黑暗的閣樓中即便露出來也肉眼看不到模樣,但對於修為相當的兩人而言,分辨對方的身份並非難事。
“你就不怕我已經在此處佈下了羅網?”舒柳兒威脅道
“你以為我不會偵查一遍周圍的情況就進來?”對方走到她對面,“這是二州交界,你往北一步就是宣戰,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膽量,接手乘安督的戰局?”
“是我小看了別督主。”舒柳兒道,“哦,我想起來,你現在可沒這個名號了。”
“無礙,舒督主所長不在於大雅之堂,辭令不濟,我不會過分苛責。”
黑暗中舒柳兒的臉立即冷了下去。
臨陽州督主別子真在她對面拂衣端坐,派頭仍做得很足。
舒柳兒不賣關子:“來都來了,可以說說這次約見我的目的了吧,光聽方才的口氣,就知道你絕不是來投降的。”
別子真:“我們勝利在望,示弱乃是無稽之談。我只是念在舒督主舊日才情,難免憐香惜玉,故來透一透口風。舒督主若識時務,拜越州或可免於戰火摧殘。”
舒柳兒沉默片刻,忽而冷冷一哼:“推拉之術玩兒得不錯,剛剛刺了別人一刀,緊接着又來上藥。你都覺得這有用,那想必是親身體驗過?杜驛是不是也用的這一招,釣住你給他當孫子的?”
別子真在對面氣得直磨牙的模樣,都一清二楚看在舒柳兒眼裏。
“賣皮相的死到臨頭還嘴硬……”別子真壓住怒氣。
“怎麼,我這種人不配罵你嗎?”舒柳兒問,“嗐,我忘了,別仙君哪兒都硬不起來,當然嫉妒別人還有嘴能硬了。”
別子真牙根兒磨得吱吱響,到底按住了脾氣:“粗鄙不堪目光短淺,你不配與我爭辯。”
舒柳兒接着問:“你打心裏看不起我卻要拉攏我,是杜驛的主意?”
別子真一咬牙:“杜驛不過一介莽夫,哪有遠見。明白告訴你舒柳兒,你不投降唯有一死,蔣殿身世大白,你覺得他一介倡優出身,能容得下下屬與他曾為同行、還是管着他這種人的老鴇?”
舒柳兒悶頭不作答。
“先前你當他是蔣化吉,而偏偏他對蔣化吉恨之入骨。”別子真說,“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也明白那時恩客不是他,你覺得他還會相信你沒有復仇之心?”
“為何我要為一個過客復仇。”
“你不想,但是他覺得你想,你就是要復仇。”
別子真自認佔了上風,重新擺起架子來:“婁一刃怎麼死的,你清楚。婁一刃有沒有叛變,你也清楚。你就不怕自己成了第二個婁一刃?”
舒柳兒藏在袖中的手捏緊腕上銀鐲。
“看看這八州督院罷,”別子真說,“近他的都是他自己的清玄學子派,只有遠東的海寧、臨陽、拜越三州是咱們這些外來之人,尤其拜越州,和靈永雖有接壤,大事小情卻都只走乘安,晾着你在此地與妖物周旋,可見他從未信過你。”
“你想太多了,君上是孤星,無需親信,我從未將自己想得多麼重要。”
“那你是為了什麼留下來當督主的?你沒有那麼重要,他還要你幹什麼?”
舒柳兒警惕着不能被他繞進去,可手心裏已經冒了汗。
是的,她沒有什麼不可替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耳目眾多加上早年情緣而得到蔣蘭宮青睞,但是現在看來蔣蘭宮根本與她沒有任何情分。
先前許多事回想起來,都頭皮發麻。
蔣蘭宮沒有殺她,只是因為她暫時還有用處而已。現在蔣蘭宮憑藉人俑即可手眼通天,哪裏還用得着她的那些人手鼓搗那些衾被之間的小道消息?
“拜越督本就不適合與仙門作戰,這個時候把你推出來擋刀,用意顯而易見。”別子真說,“你牽制我,乘安州馬上就會撤回去保護無盡洞天,你只能在這裏耗到最後一口氣。甚至他會直接割捨東部兩州,等養精蓄銳后再做打算,你以為,自己能不能撐到他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