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試 探
“三兒，三兒，快給我家少爺準備好你們店裏最好的吃食。然後讓你家掌柜請你們東家過來，就說慕家少爺來了。”
一上三樓的樓梯，墨青就直接朝三樓樓梯口守着的跑堂吩咐到，一點都不客氣。
“哎喲，原來是小墨爺您來了。想必這位就是名滿全程，仁義無所的慕少爺吧，樓上請。小的這就去吩咐后廚使出渾身解數做些美食給慕少爺品嘗。請兩位到雅座稍作休息，我這就去讓掌柜的請東家過來拜會慕公子。”
領着慕童主僕二人到雅座后，這位跑堂急色匆匆的告退了，顯然是去找掌柜去了。
慕童眯着眼睛看着跑堂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悟。
“少爺，看什麼呢？那麼出神？”
“喔，沒什麼。”慕童回過神來，沒有因為墨青打算自己的思緒而訓責，反而微笑的朝他問道。
“小青子，你替李師贖身時，她那賣身契上寫的生辰你可還記得？她今年十七還是十八了？”
墨青奇怪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少爺不是對李姑娘沒興趣嗎？怎麼突然關心起李淵虹的年紀來了。但做下人的，主子問什麼自己就答什麼唄。
“少爺，我記得李姑娘今年十八了。她十六歲開閣迎客，一年多來以賣藝不賣身的噱頭招攬了不少自詡風流的文人墨客，富家公子。本來倚翠樓決定在她十八歲生辰那天接納第一位恩客，都策劃好拍賣了。不料被少爺請進府里半年，之後更是重金替她贖身。”
“十八啊……李師孤苦伶仃，十八未嫁終不是個事，一個女人家整天拋頭露面更是惹人非議。這樣吧，小青子你下樓讓衛十一這貨回府里請古婆婆前來，就說少爺我為她找了個干孫女，讓李師拜其為干奶奶，這樣我慕府才好名正言順的替她選婿。有古婆婆把關，一定能為她選個如意郎君。”
“啊？”
墨青本來見少爺主動問起李淵虹的年齡，以為他是想休掉吳家丫頭，取李淵虹為妾，誰知道竟是打這主意，少爺也真是沒誰了。
“啊什麼啊，還不快去！找揍是不。”
“得~~令~”
墨青假裝害怕的唱着令起身下樓找衛十一去了。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一個滿身紅妝的靚麗女子雙手提着裙角疾步走了上樓，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屏風旁面對樓梯口的慕童。
“慕少爺！”女子高興的一陣小跑來到了慕童的雅座前停住，道了個萬福後起身，用兩隻水汪汪的鳳眼注視着他，欲語還休。
慕童早在女子上樓時就覺得這靚麗的陌生女子陌生中帶點熟悉，直到香風撲面，對方給自己道了萬福后，慕童才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她是誰來。
來人竟是他的琴藝老師李淵虹！
慕童趕緊掙扎着想起身見禮，卻嘗試了一下沒成功，還差點把自己摔倒了。
“哎哎哎，你幹嘛呢。一身的傷就別亂動，坐着坐着，你要做什麼吩咐妾身就是了。”
李淵虹急忙上前將他扶住，把他按回了座位上。慕童這才懊惱的作罷，完好的右手搭在動彈不得的左手上，彎腰朝站着的李淵虹施了個學生禮。
“學生慕童給李師見禮了。學生有傷在身，未能全禮，望李師莫要見怪。李師請坐，莫要與學生客套。”
“哎，哎。不客套不客套。”
李淵虹臉帶微笑的在慕童身邊的座位坐下，還特意的朝慕童身邊靠了靠。
聞着那不知是體香還是胭脂香，慕童不動聲色的挪了挪屁股，抬眼就看見了李淵虹幽怨的眼神。
“李師，何故這般看我？”
“你是不是很嫌棄我？”
“李師何出此言？”
“那你為什麼都不願意坐近我？”
“這……男女授受不親，這三樓現下無人，你我一桌已恐遭人閑話，再近，恐對老師名聲不好。”
“我不在乎！真的，名聲不名聲的，再我聽見你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后，我就不在乎了。要不是我出身卑微，我早就上門看你去了。如今看見你安好，我那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些許閑言碎語算什麼。你若願意，我可以不要名分的，只要能天天見你，我便知足了。”
“哐當。”
慕童驚恐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呆愣的看向李淵虹。不敢相信剛才那番話是出自她的口。
“哎呀！小心！抱歉！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原以為我能放下，但聽到你生命垂危我才發現，我的心裏滿是你，若是你真的一睡不起，我便決定自縊家中，與你共赴黃泉。”
說著說著，李淵虹淚如雨下的走過來就想伸手扶慕童。
“止步！”
慕童單手撐地，雙腿倒踢，一臉厭惡的坐着退出老遠，這才抓着一張椅子，搖搖晃晃地藉著椅子爬起來。
滿臉羞憤的朝李淵虹斥責道：“李姑娘，我慕童敬你如師，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助你脫離苦海，更是沒有半點私心。此皆是看在你們師生情誼上。然而今日，李師何故如此荒唐！你我師生，安可違背天道人倫，私定終身！此類之言，莫要再提。原本我還想讓我的乳娘收你為干孫女，擇日替你選婿，解決你的終身大事。但看來李師是另有安排，我慕童就不枉做小人多管閑事了。今日最後喊你一聲李師，此日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萬望李姑娘保重！在下告辭！”
話一說完，慕童就一瘸一拐的，像要逃離瘟神似的走到樓梯口，扶着樓梯艱難的朝樓下走去，根本不給李淵虹開口的機會。
李淵虹聽了慕童那番絕情的話，恍若雷擊，呆若木雞的站在無人的三樓里，雙目無神，淚眼婆娑。
怒氣沖沖的慕童在二樓拐角遇到了返回樓上的墨青，不待他開口，冷冷的說了句：“扶我回府！”
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朝樓下走去，愣了一下的墨青這才滿頭霧水的追上自己的主子，攙扶着他上轎回府。
只是離去的墨青一行人，根本沒發現在他們身後，一群坐在一樓大廳里吃飯的顧客都邊吃着東西邊注視着他們離開。
三樓上，李淵虹和一個絡腮鬍壯漢坐在窗邊，目視着慕童的轎子遠去。
收回眼神的壯漢看向李淵虹，問道：“你覺得他剛才的話有多少是真的？”
李淵虹如今哪還有半點傷感，對着桌上的銅鏡，拿着手絹擦拭着臉上的淚痕，更拿出胭脂水粉把臉上哭花的妝給補上。
聽聞壯漢的問話，手上一頓，然後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嘴上不屑的回到。
“肯定十成十是真的啊。我又沒露馬腳。在慕府半年，這小鬼就是這樣彬彬有禮，迂腐的很。我故意施展迷魂琴藝讓他意亂情迷，他居然能忍着告退而逃。要換做其他人，早就撲在本姑娘身上了。”
“我就不明白了，就慕童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直接殺了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放肆！十四號！你是不是有點飄了，敢腹誹上頭的決定。上頭有上頭的決定，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乖乖的經營此處，監視好慕家，找機會收買點慕童身邊的人。你今天擅作主張的嚇跑慕童已經打亂了我們的計劃，你還是想想怎麼跟上頭解釋吧！”
“這能怪我？要不是慕家小子發瘋想給我安排婚事我用出此下策？我若真嫁人了，你們怎麼辦！殺了我的新婚夫君？我倒是不介意，但讓人查出蛛絲馬跡就別怪我頭上！”
“你！”
兩人怒目而視，最後不歡而散。
卻沒發現在閣樓後方的一條街道上，一個佝僂的身影站了起來，露出個滿意的微笑后，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