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022:沒甚用
斜陽草樹，暮日微醺，淡淡的風吹散誘惑。
百餘丈高的塗山問月台上，此刻是一地糜亂。
四條雪白、修長、毛茸茸的狐尾，在空中飛毫無規律的亂舞，正如錦被般恰巧遮住了若隱若現的人，那是兩道衣衫盡退的男女，而被壓死死在下面的人，正是這四條雪白色狐尾的主人，塗山無條！
這也是九尾狐一族，在動情之時的標誌！它們這一族在一旦動了真情后，身後的狐尾便會不由自主的現形，就如同觸手般會將人緊緊擁着不撒尾。
從沉淪中醒來的塗山無條，微睜眼，下意識伸手遮了遮了眼前的光，他轉身注目着身旁那所躺之人，就那麼靜靜望着還在沉睡中的少女的臉，滿眼的柔軟與茫然無處安放。
他不知自己是從何時淪陷的？明明不過才相見兩三面，怎就能直接發展到了最後那一步，與彼此相融完成了世間最親密之事？他不知！但他知道自己的心！
他的愛在肆意生長，他動了真情！而他也終於明了為何那人間的戲文里總是愛寫到：比翼連枝如君願，只羨鴛鴦不羨仙！成親典禮，他現在真的很期待那一日的到來……
抬手拂過遮眼的發梢，塗山無條伸手，欲撫過對方那縷橫在眉眼間的髮絲時，這一傾身才驀然發現，少女那如紙白的面容上，沒有往日的疏冷與淡漠，而是在悄然間竟然爬滿了死氣！
塗山無條微怔后便猛然驚起，他剛伸手欲將人攬過來時，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擒住，一雙充滿冷漠的紫色眼眸睜開，那裏有如繁星盛開，但現在卻是冷冷望着自己而沒有絲毫溫度。
“……”心臟微微緊縮，一瞬間的迷茫讓塗山無條微微顫抖僵着身子不敢動，那雙眼，並沒有他暢想中的柔情，對方與他，並不相同！
“呵……”一聲苦笑，塗山無條微微壓住了心中不安，他輕着嗓音溫聲問道，“你——醒了？可有什麼……”不舒服？
可惜，後面的話還未來得及宣之於口，便已被人冷漠打斷，對方的聲音很冷，就仿若在面對着一個陌生人，沒有一點點的熟悉，陌生的讓人害怕。
“你是九尾狐？”冰冷的聲音如寒潭，凍人骨骸。
“……是…”塗山無條遲疑着、顫着聲道。
“那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對方冷聲一笑。
“不知……”塗山無條的心，在一點點下沉。
“這是一隻情慾妖靈構造的鏡中世界，對方恰巧與你同出一源，你若不想被耗死在這裏，接下來便配合我行事……”忘生冷冷瞥了眼對方，鬆手。
“……”撲通一聲，心沉到了最底，塗山無條的面色在一點點發白，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嘴中充滿苦澀，他聽到自己答道，“——好！”聲音很輕也很飄，就像他此刻被人放逐的心，漫無目的得飄蕩着，不知道何處才是歸處與家鄉。
原來，這裏只是鏡中世界，一個介於真實與虛幻此兩者之間的世界，就像是那鏡中的月，摸得着也看得見，卻最終還是把握不住……
就像他……與對方，也終究會如鏡花水月罷？
塗山無條獃獃，直到一隻帶着無盡冰冷的手覆上他下顎，涼涼的指腹拂過喉結與鎖骨，炙熱與炎涼激起了全身顫粟與酥麻，低低的嗚咽聲響，並隨着那道溫軟落下的痕迹，讓他不得不蜷縮着身子被動接受着，直至最後——
“——額”高昂的頭顱剛仰起，兩頰上還帶着尚未褪去的意亂情迷，塗山無條卻只能震驚地睜着眼，望着那隻修長的手將劍插入自己心臟……
他在緩緩閉目之際，終是在對方那幽如繁星的紫眸中看到了他自己的倒影，那泓耀眼的銀色彎月正掛兩眉，襯托着一張面若桃花又艷如妖的臉……
原來，這就是他們塗山銀月九尾狐一脈，自上古妖皇血脈里承下來的力量，同命……之契！銀月醒，同命契！
覺醒后的銀月九尾狐，會自體內生出一道同命之契，此契分別契着自己與自己命定之人！在契之時對方便會與已共享壽元與修為。
且此契約還會一直隨着神魂而輪迴下去，除非是徹底神魂俱滅！否則永生難以毀斷！他是真的與對方，被強行捆綁在了一起！
或許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連最簡單的相濡以沫或是相忘於江湖，都成了奢侈之事罷？畢竟，對方並不喜歡他……
歸墟之境的遺仙城北，某處老廟被若隱若現的陣法圍困，在其內高台上，一尊本是落滿灰的九尾狐雕像突然性爬滿裂縫。
“砰”的一聲巨響，簌簌的灰揚起，待一切塵埃落定，一顆水藍色明珠自九尾狐雕像手中砰然滾落，從鏡中世界中醒來的忘生，抬眼掃過四周伸手一攝，便將那水欲元靈珠握在了掌心。
以指作筆，天地靈氣為墨，畫符籙封禁，在符成便化作一道紫焱將整顆珠子覆蓋，一道栩栩如生的狐影虛像，自此便被定格在水澤珠內進退無路。
“——為何要殺我？”不解，同時也有委屈。
猛然響起的聲音，白髮如雪的少年落魄站於荒草前，一手攏着半散半落於腰間的衣衫，一手捂着胸口的血跡，妖艷的臉上掛着哀怨如畫中人。
“不殺，難道你還想在那裏過一輩子？”
忘生這邊剛處理好水欲元靈珠，便聽到耳後傳來的質問聲，她淡然轉身抬眸掃了眼身後人，目光在掠過對方那頸間吻痕時略一頓，她的聲音很淡。
“……”有何不可？塗山無條抿了抿唇，面有哀傷，他於心中默默答道，夢醒，終歸回不到它開始的時候么？就像是他那顆漂流的心……
“我還有些東西未取，餘下來，你便隨我一同前去……，這遺仙城中存在剋制我的大陣。”清冷的聲音沒有起伏，也沒有容人拒絕的餘地。
忘生才懶得管對方小心思，她只淡淡瞥了眼后便視而不見，目光掠過遠方天際，那是一片灰濛濛的陣痕所在地，大五行鎖靈果然名不虛傳，她現在也很難調動體內的靈力。
“我若不去又如何？”塗山無條聞言，眸色略頓有些賭氣道，這人是傻子么？就這麼隨意將自己弱點暴露在他人面前？如若是個歹人該如何？你就這麼信任我？他無不嘲諷的想到。
“呵！”淡淡瞥了眼對方眉宇，看着那泓銀色彎月，忘生似是突然憶起了某些記憶，她面色有些冷道，“那你這命留着也沒什麼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