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葉良茉來得晚了,還未進來便聽得一陣談論聲。說話的人驚嘆不已,“果然是謝先生的弟子,這幅字寫得不輸男子。”

幾個女子圍着葉良歌讚歎着。

葉良茉走來時,周圍很熱鬧,就連她的出現都沒有多少人關注。

漫天的白色,令她失神不已。

但心中的悲傷還未聚集,卻見少年從里走來,一身紅衣,一把摺扇,就像是躑躅花,紅得肆意,紅得張揚,“怎麼才來?”

葉良茉笑了一下。

顧梓安心中卻暗道奇怪,她眼神淡淡的,就像是覆著薄薄的冰,看向歡鬧的人群時,更是毫不帶感情。

說話聲戛然而止,大家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這種情景令她想起剛回葉家時的樣子。

當時在飯桌上,她坐在奶奶身邊,飯後大家一起吃橘子。當時葉良珍邊說,“還是淮南的橘子好吃,晉北可長不出吧?”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他鄉為何?異己罷了。

“當然,畢竟晉北無橘樹。”葉良茉當時淺笑,見她不解,解釋道,“橘子樹上結橘子,蘋果樹上結蘋果,總歸是長不出別的。”

這是諷刺她二爺家的女兒就是二爺家的,再怎麼也成不了她。

她落落大方地走了進去,一身粗布麻衣孝服,皮膚白皙,鬢邊簪着白花,墨發雪膚,竟生得驚艷。

尤其一雙水眸分外好看,既柔美又滿是堅定,那種歷盡滄桑之後的淡然,是任何閨閣小姐所缺少的。

因而分外動人。

她淡淡的站着,與主人家打招呼,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已經足夠引人注目。

顧梓安靜靜瞧着,默默地垂眸不再看她,梨花入水,杯中生出層層漣漪。

他的對面就是自己的姑母謝氏,謝氏旁邊是謝敏。

謝敏此人平素一身青衣,打扮偏向男子,自從寡居之後,性情孤僻,甚少說話,這時也淡淡地抬眸看葉良茉。

顧梓安瞧着她,淡淡地瞧着,心裏竟然生出一種期待。

此人求不得,可是若肯為阿茉說一兩句話,今兒的迎春宴,阿茉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謝敏定定看着葉良茉,她眼波微動,想起了那年站在海棠花下、台階上,一臉倔強地說,“不,我不學。”

那個委屈的小模樣,總是令她又是想要笑,又是心疼。

世間怎會有如此傻的孩子,只因為別人說了一句,“這個會耽誤時間,影響她以後的經商,她便再也不肯去碰。”

但是她站在台階上,紅色海棠灼灼,一張稚氣的臉綳得緊緊的,抿唇站在台上,一臉的堅毅,但是她的眼睛卻藏不住的難過。

落紅點點,落於她肩頭,她手拂過臉頰,轉身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在謝府出現過。

當時,她只有七歲,當時,她也是如此,漫天花海,獨自一人。

花園裏尤其寂靜,二姨娘討好又戒備地看着她,而她根本沒有資格引薦嫡女步入這個貴女圈子。

謝敏抿唇,喝了一杯茶,正要起身。

聽到有人說道,“既然你來晚了,不妨也來湊個趣,好好表演一下?”

謝敏眯了眯眼睛,訝異地看着她選擇走向了書桌。

花園裏靜了一瞬,隨即便是竊竊私語,說的無非是“不自量力”“自以為是”云云。

謝敏起身,走向人群。

而一旁的顧梓安心定了定,看見她的動作,心定了定。

酒水裏的梨花靜靜地浮着,顧梓安托腮看着,顯得尤其的安靜。

身邊的梁舟想破腦袋,想要在對詩中拔得頭籌,可惜敲了半天腦袋,才憋出三兩字。

透過層層人影,顧梓安只見她靜靜站着,她總是很安靜,而今天不知為何,尤其安靜。

就連她身邊原本嘈雜的人群,都開始變得安靜。

他瞧着她,她提筆,紅珠磨墨。

沙沙,筆走龍蛇,似乎聲音顯得尤為清晰,落花點綴天地,花落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顧梓安淡淡地看着她,琉璃燈下,她淡靜的容顏似鍍了一層月光。

柔和而安靜,似俯瞰萬物,但萬物不曾經心。

花園裏一時安靜不已。

處於高樓上的江采之都不免覺得訝異,

他此時正在望江樓三樓,花園中的一切都瞧得分明。

梨花白,奼紫嫣紅中一抹月白衣裙的女子尤為顯眼。

看不清容貌,只覺得氣質清貴,有一股子清傲之氣,顯得格格不入。

水榭引水自外河,河水從高到低,潺潺細語,水珠飛濺,如珠玉落盤。

但這一刻,他覺得天地頓靜。

身後的康未雪過來倒茶,見此,低聲道,“此人正是葉家少主,葉良茉。”

茶水沸騰,茶葉滾起落下,水壺蓋子啪嗒一聲掉在旁邊,白氣氤氳中,一陣風吹散了白氣,也吹散了忽然而來的滾燙的熱氣。

他瞥了一眼,收回視線,道,“清傲過甚。”

康未雪訝異了一瞬,風吹雪海,花瓣在梨花林上起起伏伏,就像是無根的飄絮,就像是冷冷的雪花。

康未雪定定神,道,“主子,迷津渡已經完了,我們是不是……”

他搖搖頭,“他死了,可是他的手下還在,尤其那個趙嘉謨,當屬一大患,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康未雪點點頭,“穆秋林太不中用了,只怕到時候要壞事。”

“他?”少年冷笑了一聲,就像聽了了什麼笑話似的,輕嗤道,“不足為懼。”

他倚靠在美人靠上,淡淡說道,一句無關緊要的回答,但是平素這種話,他絕不會說出口,閑人閑事莫理會,才是他的做法。

他說完這句話,康未雪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低頭倒茶。

葉良茉周圍圍了一群女子,梨花淡香被脂粉氣遮住,葉良傑啃着路上買的糖葫蘆,趴在桌子邊,看着她寫字。

說實話,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將字寫得如此有力、舒服,即便他不動,只是看其字體結構,就覺得舒服得緊,正如其人一樣,難讓人厭惡。

自她落第一筆,到寫完最後一筆,周圍那些大小姐們的臉色便變了好幾變。

葉良傑啃着糖葫蘆,忍不住好笑地扯了扯嘴角,頗有與有榮焉的感覺。

小孩子喜歡比個高低,他們一個個不說話,他卻偏要問,“究竟是誰寫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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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為誰春之千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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