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侵略如火 (下)

第八十八章 侵略如火 (下)

()深秋,戰場上吹着很強的東風,枯黃的樹葉不斷被這蕭索刺骨的秋風卷向湛藍的天際,周邊一些大樹的枝葉也被吹得統一指向了西方,足輕身上插得旗指物被這狂風吹得旗面張開到最大,那些本來尺寸就很大的旗印,則是三五個旗差(護旗手)一起才勉強立住。

包圍堂洞城的織田軍中,控制北方的熱田和控制南方的丹羽長秀幾乎在發動進攻的同一時間,分別受到兩股來自堂洞城西方高岡的伏兵的突擊。由於丹羽長秀和熱田惡來分別指揮自己的備隊先陣眾抵達了堂洞城城下,各備隊的先陣眾已經和守城敵軍糾纏交戰在了一起,所以想要回頭來擊潰這一股猛然冒出的伏兵,幾乎是一個絕難達到的事情,除非可以果斷放棄攻至堂洞城城下的先陣眾,中軍立即回援受到伏兵突擊的側后,才有可能擊潰這一支數量高達八百足輕的伏兵,但如此以來先陣眾生還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但是如果放任伏兵一直攻擊側后不管,就有可能造成整支備隊的混亂乃至敗潰!

“不愧是曾經在加納口之戰中,討殺織田信秀殿下外甥織田新十郎的豪勇之士!”丹羽長秀在備隊中前方的本陣中嘆道。中美濃豪族的岸氏,原屬佐藤氏,後傳說在天文十六年九月,織田信秀進攻加納口的時候,有一隻飛翔在天空的鷹的羽毛落到了他的袖口,被當時美濃蝮蛇齋藤道三視為祥瑞,遂根據典故將其家名改成“岸”,並根據歷年的武勇和貢獻扶植成中美濃一帶有力豪族,並與加治田城的有力豪族佐藤氏和關城的有力豪族長井氏結成姻親,作為中美濃的門戶守衛來自尾張的攻擊。

鑒於此種情況,一向以奉行派溫和派自居的丹羽長秀也不禁面色鐵青的果斷下達了全軍後撤,回援尾部的命令,並且也得到部下的嚴格執行。這種壁虎斷尾求生式的命令雖然殘酷,但是卻極其符合戰術策略。就算是戰爭結束之後,那些戰死的武士的好友或者家眷,也不會對丹羽長秀此時的決策產生絲毫的怨懟和質疑,畢竟在戰場上的武士,生命已經完全託付給主君,為了整場戰鬥的勝利,犧牲自己生命也是絕對不能有半點猶豫的。

不過在戰場的另一個方向,熱田卻想賭一把。熱田之所以會給神子田下達那樣的命令,並不是頭腦發熱衝動而為,身在亂世如果全憑兒女情長支配行動,全憑仁義來統籌戰術,那麼立即就會被這個殘酷的亂世毫不留情的淘汰。

榮耀和名譽僅是修飾實力的一種外表,令本身就極具實力的人獲得更多的支持,在戰國之中,武力,權力才是唯一的永恆!如果一味追求榮譽和名譽,甚至不惜以喪失權力或者武力作為交換的話,最終下場只能是淪為笑柄。

只有保證自己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獲取最大的利益才能夠使自己的實力不斷變強,支配他人,驅使他人,讓他人心甘情願為自己付出一切才是活在亂世的根本!

但是人類並不是傻子,當一個人能夠完全能夠驅使另一個人的事情出現的時候,必然有一系列利益互換、強權壓迫又或糾結於一種名叫“情感”或者“大義”的條件令這種關係成立。

熱田之所以率軍回援側后,一方面是心中根據以往的戰鬥經驗有了些方略,更因為在距離殿後軍陣不遠處,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織田長益,織田信長的兄弟,生於天文十六年(1547年),自幼就表現出了在亂世中格格不符的嚮往風雅的作風,信長在開戰之前,秘密讓熱田帶着他一起出戰。而信長這種做法的目的,就是鍛煉一下一直沉迷在茶道、藝術和能樂方面的弟弟,令其變成能夠在亂世中求生的武人。

選擇熱田的修羅備作為織田長益的參加部隊,並且以此種秘密方式託付給熱田,信長也是有難以言明的苦衷。作為織田信秀的兒子,信長的兄弟,織田長益身上將要擔負的責任非常之大,特別是信長以一個獨夫的姿態斬殺了跟他爭奪繼承權的織田信行之後,對於本家其他骨血兄弟,信長總會有點特別的照拂,這也算是他斬殺信行之後心裏上的一種補償性的作為。這種溺愛式的放任,令織田長益已經年滿十八,還沒有經歷過生死搏殺的大陣仗,其初陣也只是在某場已經勝利的戰鬥中打醬油而已。

而且熱田的修羅備因為本身戰鬥力強大,信長還特別關照過熱田此人的重要,所以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危險,還能令那個整天沉迷於藝術和脂粉堆里的織田長益親眼看見熱田那種瘋狂剽悍的勇姿,信長相信一戰之後織田長益必然如同脫胎換骨。

信長應該說料到了一半,織田長益經此一戰之後必然脫胎換骨,如果還能活着的話。

由於織田長益身份的特殊,熱田將他安排在後軍,作為殿後之將。通常來說作為修羅備的殿後,由於先陣和中軍足以將敵人擊潰,殿後軍幾乎只能有些打掃戰場的工作。但誰想到...

由於熱田一行都騎着戰馬,在軍陣之中不好奔馳,所以熱田率領三十餘名尾隨而來的馬?眾,躍出修羅備的陣勢,疾速向後方被偷襲的地方飛馳。在軍陣側后,一支大概七百人左右的敵軍已經展開攻擊陣型,猶如一頭猛獸一般瘋狂的噬咬着修羅備側後部分,由於缺少系統性的組織的反擊,幾乎只有被攻擊的那一條戰線出現被動防禦和少有的反擊,幾乎是被壓着打的情形。

“主公!不如我們衝進去!擒殺敵軍領袖!擊潰敵軍!”飛馳過程中一個名叫佐田源七郎的馬?喊道,之前在織田信清偷襲犬山時候戰死的那個極有潛力的武士,正是他的從兄。

“沖個屁!對方是氣勢正盛的七百長槍足輕!就算我們三十餘人能憑藉突擊性奇襲他們的背後,但我們一旦陷入敵軍陣中遭到敵軍長槍足輕的圍攻,還沒等找到敵軍領袖,就會很快的被穿刺成蜂窩!”熱田略微回頭對着佐田源七郎大聲咆哮,在飛馳的戰馬上,如果不用這種近似狂吼的聲音,幾乎很難交談。“我們分散進入殿後軍,組織反擊!各自在殿後軍中組織不少於兩個足輕組頭,命令他們一起回撤併展開陣型反擊伏兵!注意不要亂!陣型不能亂!”熱田說罷回頭一瞥,見後面眾多馬?紛紛點頭表示明白命令后,緊急勒馬轉向,竄入修羅備殿後軍四百人之中,其餘的馬?也紛紛隨着熱田的路徑,竄入其中。

熱田的修羅備通常的配置是先陣五百,中軍七百,殿後三百,這次因為有織田長益的加入,特別在中軍之中多劃給了殿後軍一百人,也正是因為這份謹慎,令修羅備的殿後軍不至於一瞬間就被七百伏兵所擊潰。一百人在數字上來比對,並非多出太多,但是在這種規模不太大的戰場上,絕對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就算將一百根原木立在原地,想要穿過還需要一些時間,更何況一百名訓練有素的修羅備足輕。

“織田長益大人!你沒事!”熱田縱馬在殿後軍左突右沖,除了不斷組織足輕組頭,令其率領部下開始針對伏兵進行反擊之外,還不斷在找那個被信長囑託的身影。此次作戰由於伏兵的突然性,就算織田長益戰死在此信長想必也不會怪罪,但是如果能在這種情況下救下長益,這份勛功和武勇到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信長對熱田的態度,必然有一個極高的提升。之前信長扶植熱田,一方面是由於熱田本身的武勇十分令信長欽佩,另一方面是扶植熱田這種沒有複雜背景的外來家臣可以有效的牽制織田家內部過度膨脹的豪族,控制熱田這種沒背景沒出身沒人脈的“三無”家臣,可要比控制佐久間、柴田、丹羽、池田這樣自從上一代織田家主織田信秀時代就是尾張譜代豪族的家臣要容易的多。

如今再通過在絕境中救下織田長益一件事情,讓信長對熱田的能力更加信任,並讓熱田成為其左膀右臂的話,將來待織田家壯大,一國一城之主的目標觸手可及。

“熱田大人...還好你來了!”為了避免惹敵軍矚目,已經混入周圍馬?之中的織田長益的臉上,汗珠滾滾而下,雖然此時織田長益已經十八歲,但是由於長期缺乏鍛煉,身體不是一般的瘦弱,只是此刻穿着具足將身形撐大,一般人還看不出來。

“織田長益大人,一切有我,請放心!”熱田將自己的戰馬讓給織田長益,並讓兩個武藝較為出眾的馬?護住織田長益,緩緩退入中軍。然後自己翻身騎上另一匹馬?眾讓給自己的戰馬,舉起自己極具代表性的?刀,狂吼。“為了修羅備的武名!跟我殺回去!”

那些之前由於沒有統一指揮,而在這突如其來的伏兵面前被動挨宰的足輕們沸騰了,以修羅備的實力還從來沒有被如此壓着打過,所以此時熱田一聲狂呼,整個殿後軍中大部分足輕都為之興奮的顫抖,他們如出柙猛虎一般以隊列為單位匯聚向敵軍伏兵偷襲的方向。令被攻擊處的陣型更為密集,防守能力更高。

“槍陣!密集槍陣!密集槍陣!”熱田不斷呼喝,隨着他的命令,不斷趕來的足輕漸漸的結成了齊而密集的槍陣,這對於敵軍來講,想要有所突破似乎有些困難。剛才一陣猛衝,將熱田殿後四百人殺死殺散了二百左右,而自己一方七百人更是折損一百,按理來說這樣偶然的突襲應該取得更大戰果和更小的損失,但一個雜兵與常備兵的聯合軍勢,再怎麼說也比不上一支久經訓練的備隊足輕。

熱田回頭看了一眼堂洞城方向,神子田正治那面似乎已經開始向城內投擲“松明”(松明是將松枝和竹片、或者枯草捆成一束,在上面點上火作為照明使用的一種照明工具)。由於吹東風且風勢較大,零星之火很快就將堂洞城木柵結構的二之丸整個蔓延。

“想必大殿也一定會趁火勢這個絕妙機會攻入堂洞。”熱田暗想。“堂洞城已經全城起火!勝利就在目前!!!!”熱田大聲呼喝,從熱田這裏看只能看到建立在一個小土丘上的堂洞城的二之丸,再往裏由於高度差的問題已經看不見,所以聽到熱田呼喝之後才轉頭注意到堂洞城的雙方士兵,看到的都是被火包圍的堂洞城,並不會發現着火的只有最外層的二之丸。

“什麼!不可能!”敵軍軍陣中一名騎馬的武士大聲驚呼,他心下惶急非常,所以有些沉不住氣的躍馬來到交戰前線。“進攻!進攻!跟着我岸信房一起攻破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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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戰國惡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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