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三五 意料之外
凶獸襲擊人類修行者的事件，在旬日間大規模爆發，根據張小紀等人從各處得到的消息，趙寧初步估計數量超過了一百起。
一百多起戰鬥，涉及數萬凶獸與數萬人類修行者，這是一個讓張小紀等人嗔目結舌的數字。要知道，涉事的都不是普通民眾，而是元神境存在。
元神境修行者在此界雖然多不勝數，但數萬人在短時間內曝屍荒野，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罕見大事,在西行隊伍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貴族們的反應趙寧不得而知，但就張小紀等人探知的情況，江湖豪傑民間散修無不膽戰心驚，同時也怒不可遏。
“大伙兒根本不信這件事幕後有人類勢力在搗鬼！”
外出聯絡修行者隊伍的張小紀等人匆匆歸來，向趙寧稟報這些時日的奔走成果，“我接觸了十幾支隊伍，大家認同我們所說的團結起來聯合行動，但僅限於報團取暖對付凶獸。
“至於跟幕後主使較量......我再三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跟同行者保證我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但幾乎沒什麼人相信我們！”
說到最後,張小紀十分懊惱、鬱悶。
陳澤接過話茬沉聲道：“驅使數萬頭凶獸殺傷數萬名人類修行者，確實怎麼看都顯得太過匪夷所思，大家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也不認為人類上位者會這樣做。
“無論怎麼說，普羅大眾更願意相信上位貴族是有底線的，畢竟大家被對
方統治着。”
他並不像張小紀那樣憤懣、意外。
李小梨鼓着腮幫子氣呼呼地道：“這些傢伙實在是太頑固了，不聽我們為他們好的肺腑之言也就算了，我說得多了，他們還反過來問我搬出這套陰謀論居心何在，是不是非得他們都聽我的話為我效死才肯罷休，真是......
“真是氣死我了！”
趙寧沉吟片刻,很快想通種種關節。
他淡然自若地道：“既然大家普遍不願意相信，那麼在更有力的證據出現之前，我們便不要再提有人驅使凶獸這件事，往後只需要號召大伙兒一起抱團行動即可。”
見他拿定了主意，三名弟子俱都拱手稱諾。
雖然普通修行者不相信事情背後有大陰謀，但對於聯合行動以加強自身安全性這件事保持着共識，所以眾人這些天的外出聯絡依然有着基本成效。
三人攏共說服了數十支大大小小的隊伍，共計千餘人加入他們，約定最後在前方的河內城匯合——本就走在前面的隊伍會停下來等待，行在後面的隊伍則需要加快腳步。
其中，拉攏最多人手的不是張小紀而是陳澤，他最先反應過來眾人抵觸接受有人類上位者驅使凶獸的真相，說辭調整得最早。
說動人數最少的毫無疑問是李小梨，她跟很多人當場吵了起來。
隊伍距離河內城尚有一段路程，趙寧等人接着趕路。
河內城是方圓數百里之內最大的城池，坐落
在一片不小的平原中，比楓林城大了許多，城內居民不少，城外部落林立，是這回西行路上最大的人類聚居區域。
因是之故，河內城雖然遠離中原，彼此間有重重關山阻隔，但依然為中原人所熟知。
當然，在中原人眼裏河內城是偏遠荒蠻之地，生活在那裏的人也是蠻子、土鱉，就跟他們看待南方的楓林城一樣。
一直以來，河內城與河內平原都沒有納入中原貴族的正經統治範圍，河內城的本地貴族雖然向中原之王稱臣，但並不繳納賦稅，只是定期朝貢而已。
“先生，你覺得驅使凶獸襲擊大伙兒的，會是人類中的哪股勢力？總覺得這一路不會太平了，剛出中原不遠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後面可能越來越危險。”李小梨湊到趙寧跟前。
趙寧沒有直接回答李小梨的問題，而是回頭以考校的目光看了看張小紀與陳澤。
目前接觸到的消息很有限，他也不知道答案，與其冒着事後被打臉的風險自己一通分析，不如讓張小紀與陳澤討論討論。
張小紀很有積極性，一見師父看過來立馬尋思着道：“能驅使數萬頭凶獸行動，一般勢力肯定辦不到，我覺得很可能是八大氏族！
“八大氏族之外，安邑、帝丘的新興勢力也有可能。”
趁着張小紀說話的當口，陳澤抓緊時間思考了一番，前者話說完他也想得差不多了，隨之接過話茬：
“未必需要驅使數
萬頭凶獸。
“雖然人類修行者傷亡數萬，但畢竟不是同一時間遇襲，戰鬥是在幾天時間內發生的，如果讓同一批凶獸襲擊不同的隊伍，那麼對方實際需要的凶獸數量會少很多。”
張小紀贊同他這番論斷：“確實如此，但凶獸怎麼都得超過萬頭，少於這個數字很難形成這麼大的聲勢。
“根據我們之前遇襲的經歷，可知凶獸襲擊修行者時附近有人類強者坐鎮，以確保不會出現意外，那麼對方需要出動的人類強者還是很多。
“我堅信除了頂尖貴族，沒有哪個勢力能做到這一點。
“此外，那些凶獸襲擊的都是江湖豪傑民間散修，刻意避開了貴族，這一點也能佐證我的觀點——貴族輕易不會對貴族下死手。”
陳澤還沒說話，李小梨搶先一步出聲：“凶獸不襲擊貴族隊伍，會不會是因為貴族隊伍里有高手強者？出戰的凶獸都是元神境，對付不了王極境及其之上的存在的。”
說到這，李小梨忽然變得疑惑起來，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不解地問：“為什麼出戰的凶獸都是元神境呢？對方為什麼不派出王極境凶獸？如果他們是貴族，他們理應有這個力量啊！”
此言一出，立即換來張小紀與陳澤怪異的目光。
李小梨氣得直跺腳：“你們為什麼又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傻？難道我剛剛說得不對？”
張小紀扭過頭轉移視線，佯裝無
事發生，陳澤咳嗽兩聲故作尋常地道：“王極境凶獸能夠口吐人言與人順暢交流。”
李小梨頓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如果行動出現意外凶獸被俘，裏面一旦存在王極境，它就可能暴露受對方驅使的真相。
“而只出動元神境，就算有人類修行者在戰鬥中俘虜了它們，幕後之人也不用擔心它們說出什麼，這大大降低了風險！”
她本來覺得自己反應很快、挺聰明，興緻勃勃嚷嚷完這番話，卻發現張小紀、陳澤都是一副不無尷尬的模樣，顯然是覺得這麼淺顯的道理她早就該想到。
“你真是太聰明了，竟然一瞬間就想通了這一點，佩服佩服。”約莫是察覺到李小梨神色的不對，陳澤迅速換上一副高看她的面孔，一本正經地誇讚起來。
張小紀緊隨其後：“一點就透，舉一反三，不愧是陽城三俠之首！”
李小梨耷拉下眼帘面如鍋底，不堪受辱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們這兩個混蛋，都給我閉嘴！”
張小紀與陳澤相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立即開始下一段話題——處理類似場景他倆有着豐富經驗，後者面不改色地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這件事的幕後勢力必然是頂尖貴族！”
張小紀緊跟着分析：“驅使凶獸殺傷數萬人類修行者，雖然裏面沒有貴族，但這件事的性質依然極為嚴重，影響非常惡劣，其它貴族不可能坐視不理。”
陳澤
肅然頷首：“王位之爭已到關鍵時刻，新老貴族族勢同水火，這種時候哪怕不為了道義只為了打擊對手減少競爭，貴族們也不會置身事外坐視不理，我覺得他們會立馬行動起來！”
張小紀：“小澤此言有理！”
趙寧眼瞅着陳澤與張小紀一臉嚴肅，而李小梨被他倆的鄭重所感染，不由自主地認真傾聽仔細思考，完全忘了自己剛剛的尷尬處境，不禁莞爾。
這三個弟子還真是有趣。
末了，已經把事情分析得沒什麼可說的張小紀與陳澤，先後將目光投向了李小梨，一副需要對方給出英明睿智見解的模樣。
肉已經被嚼碎了喂到嘴邊，這種時候李小梨沒道理給不出結論，她皺着眉頭思索片刻，猛然間眼前一亮，終於是不負期待：
“各大貴族會立即展開行動，調查這場反常的凶獸有目標襲擊人類普通修行者的大事件，眾人拾柴火焰高，最終幕後之人一定會被揪出來，並被貴族們聯合剷除！
“這也就是說，我們不用再擔心遇到凶獸強力的襲擊，也不用害怕自己揭露了幕後之人指使凶獸的真相，而被他們大舉報復了！”
陳澤豎起大拇指：“你說得很有道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張小紀一臉欽佩：“我很難不贊同你的觀點，因為這就是最大的可能！”
李小梨平靜淡然地擺了擺手，示意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兩位同伴不必過於褒獎，但眨眼間
她自己先綳不住，雙手叉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師父，我們分析得對嗎？”最終三人一起看向趙寧。
比起自己條分縷析，評判別人說得對不對就要簡單得多，現在趙寧已經看透了這件事的深淺，該是以師父的身份見識教導一下自己的弟子們了。
他面帶微笑不可置否地道：“你們分析的有些道理，但還不夠全面、深刻。
“為師提醒你們一點，幕後之人策劃這麼大的行動，既要頻繁調動凶獸，又要派遣強者監督，還得隱藏痕迹不暴露自己，涉及的環節極為複雜，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要完成這件事需要格外強大的實力，幕後之人必然不是普通的八大氏族、安邑帝丘新貴。
“且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臨時起意，對方必然早有預謀且準備充分。
“你們現在能想到的東西，他們事先考慮不到的可能性極小，而他們既然考慮到了，如果沒有相當把握確保計劃成功，就不會貿然開始。
“時至今日，我們都不知道幕後之人威逼凶獸襲擊人類修行者的真實意圖。所以，事情的後續發展很可能不是你們預料的那樣。”
這番話出乎眾人預料，張小紀意外之餘陷入沉思，陳澤怔怔失神之後暗暗握拳，李小梨則是不可置信地驚訝失聲：
“難道各大貴族不會調查這件事，不會一起把幕後真兇揪出來除掉？”
趙寧笑了笑：“諸事還未發生，現在
多說無用，咱們騎驢看唱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