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只這時，但見鹿瑛臉色一沉，肅然道：“恐怕要出事了。”
“出事？”鹿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的神情叫衛廷青一驚，同時也令衛廷中夫婦的心裏也跟着揪了起來：“莫不是，我家大姐兒……”
“不是不是，大將軍不必憂心，皇後娘娘與陛下一切安好，兩個小皇子也健康可愛，大將軍和夫人不必擔心。”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沒頭沒腦的鹿瑛趕忙寬慰解釋着，繼而道：“是前兩日，也幾乎就是在屍蠱人之事才有辦法的第二日，我哥哥帶人在鹿林附近放鷹，沒想到哥哥的大鵬雕竟然於空中發了性兒和一隻鷹隼鬥上了，還將那鷹隼打了下來，哥哥趕忙上前查看，卻不想在那鷹隼綁在腳上的信管里發現了一張紙條。
青姑娘是知道的，鹿林背後的群山另一側便是南滇，這鷹隼十之八九便是從南滇飛來。哥哥不敢大意，連忙回來拿與我看。我這一看不要緊，當真是真出一身的冷汗。”
想起當日打開紙條的情形，鹿瑛不免心悸猶存：“萬事俱備，只待東風。”
“萬事俱備，只待東風，”衛青於心中打了個轉兒，說不出為什麼，只覺一股隱隱的不安襲上心頭：“這是什麼意思？南滇想要幹什麼？”
鹿瑛搖了搖頭道：“我快馬加鞭把字條送到了宮裏親自呈與陛下，陛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怕是不是對着已經成了宸王妃的容汐公主來的，會不會是南滇那邊已經知道了宸王妃就是容汐公主，想要搞什麼事情？”
“不會，”衛青想都沒想，斷然道：“就算南滇真的知道，宸王妃如今也已經有了身孕，南軒朗也不會蠢到想要干買一送一喜當爹的事。”衛青說罷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道：“那鷹隼呢？怎麼處置的？”
“鷹隼不是尋常信鴿故而天敵極少又耐力極強，最為適宜遠途飛翔。更重要的是，鷹隼並不是一般百姓便能馴養來的。陛下思慮再三，最終因着怕打草驚蛇所以在見過字條以後，陛下便令人小心封好，又將鷹隼放飛。我着意瞧着，這鷹隼所飛的方向就是天靖。
事關重大，陛下這才修書一封，又給了我直接進宮面聖的密令，我這才能夠矇混進宮啊。只是沒想到，進宮的當天便聽說雲公子中毒，還有個什麼鬼醫之才的男人語出驚人說要以至親血渡之，還許有救。”
鹿瑛說著白了一眼立在一旁小媳婦般大氣兒不敢出的喬治，才接着道：“這聖上因為渡了血，自身虧空，每日間宮裏膳房便要額外做補氣血的膳食送來。
偏巧正好叫我遇見，我雖然自小長在山野，瓊漿珍饈是沒見識過，可是那些個長在荒山野外的藥材靈草我卻是比誰都認得，再加上這位又是干這個的自打跟了他這些年，不是我鹿瑛吹牛，只怕不是醫仙我也是半個野大夫了。
那所謂補氣血的湯水看似樣樣都是好東西，擱在一起實則是泄氣虧脈大忌諱。我亦以內力為他探了一探，誰知他竟就只剩了個空殼子，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氣撐在那裏。”
“真么會這樣？”衛廷中驚道：“陛下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察覺？”
“他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久未插上話的喬治憋了這許久總算是終於逮到了可以說話的機會：“當時為沐白那臭小子渡血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當時也着實把我給嚇了一跳，最讓我驚訝的是他不僅完全知道自己的情況，更是沒事人一般反而勸我別大驚小怪，切勿出聲才好。
照理說他這樣的情況本來真的不適合再這麼干，可是他卻說，這一生虧欠兩個孩子的太多，總得為他們做點什麼才有臉去地下見淑貴妃……”
淑貴妃……
腦海中那個眉目如畫背着藥箱的女子身影一閃而過，衛青連忙問道：“喬治，你可知淑貴妃當年所中的蠱毒究竟是來自哪裏？”
哪知道話才出口，喬治一拍大腿，“嗖”地一下蹦了起來：“南滇！是南滇！碧蘿兒那日穿的衣服也是南滇的！”
喬治此話一出，衛青的臉色陡然便暗了下來，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隴上心頭：“不好了！”
“阿青……”
見衛廷中的神色略帶疑惑，衛青直言道：“淑貴妃的毒來自是毒娘娘，屍蠱毒同樣來自毒娘娘，那日我和沐白去救喬治到的那間小院子，幽靜偏僻草木深深，群蛇盤踞數目驚人，這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樣子，可見這十幾年從王庭大內到民間百姓，南滇的手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衛廷中若有所思，半晌又不無疑惑道：“可既然不是一朝一夕，為什麼之前竟然都沒有人發覺呢？”
“要我猜，要麼就是對方手段高明，要麼，”少女沉吟了一下，忽而眼神一亮：“就是聖上明明知道，卻又故意裝作不知道。”對了，一定是這樣，不然何以解釋那日林涵會同雲舒一起帶兵出現？！
“林涵呢？怎麼沒見他人？”
“哦，林涵說如今有了官職，老住在咱們家不方便也不合規矩，再加上最近瘋病人當街行兇也需要他去協助官府辦差，已經好幾天都沒見了。”林氏憂心忡忡道。
辦差……
衛青兩隻眼睛滴溜溜轉了又轉最後狐狸似的眯了起來，扒拉着心裏的小算盤：若說自己被撤了官還挨了打算是給那些個躲在暗處的“眼睛們”演的苦肉計，那麼林涵挨了罰，說是將功補過協助荀驁，實際不就是蕭懷遠放了雙自己的眼睛過去，這有來有去禮尚往來的，也真是絕了。
至於雲沐白，哼哼，果然天底下的“老子”都是偏心的，那小子倒是毫髮無損只在家裏不露面就行……
正當衛青鼓着腮幫憤憤悶悶之際，只聽得小院裏一陣說話聲，林氏才站起身來想要去瞧一瞧，便見着一個粉粉嫩嫩的身影小燕子一般“飛”了進來：“外祖母！”
“妙顏！”林氏歡喜地將邱妙顏摟在懷裏，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道：“你怎麼來了，你娘呢？”
“娘親在後面吶。”邱妙顏脆聲說著，從林氏的懷中掙了開來又跑到衛青床前蹲在衛青眼前看了又看，紅着眼圈道：“小姨，你是不是很疼？”
“原本是有點疼，看見妙顏就不疼了。”衛青趴在床上抬起手摸了摸小傢伙的額頭，溫柔地說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衛瑩玉帶着出嫁時跟去邱家的兩個小丫鬟邁進屋裏來：“母親。”
見着自己女兒和外孫女，林氏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可嘴上依舊埋怨道：“怎麼突然就回來了，叫人回來說一聲，也好派車去接你啊。”正是說著又聽兩個小丫鬟對着自己行禮問安，林氏打眼往後一瞧，卻見小丫鬟一人拎了兩個包袱，驀地便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爹和阿青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我若是還跟個沒事人似的呆在邱家當少夫人，還算個人么？”
衛瑩玉心直口快，一時令林氏啞然。倒是衛青反應的快，笑着對喬喬招了招手：“喬喬過來，看青姑姑給介紹個小閨蜜。”
每日在一眾大人跟前，喬喬一個人早就無聊的不行，從邱妙顏進屋的那一刻就目不轉睛地瞧着她，想要找機會上前搭個話，眼下見着機會這麼快就來了，自然是高興得很，於是便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走上前去，對着邱妙顏道：“我叫喬喬，你叫什麼？”
“我叫邱妙顏。”小人兒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面前這個一頭小辮子，不僅穿着打扮與自己一丁點都不像，手裏還攥着一條小鞭子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可同她往日見過的都不一樣，看樣子應該和自己一塊爬樹捉蟬！
既這麼想着，便不假思索地問出了口：“你會爬樹嗎？”
“會呀，我不光會爬樹，我還會打水漂呢，連着的！”喬喬拍了拍胸脯，一臉得意地說道。
“行了行了，”見這兩個小傢伙算是臭味相投，衛青乾脆大手一揮：“去吧去吧，你們兩個小傢伙去院子裏玩去吧！”
“好哎！”喬喬和邱妙顏果然一拍即合，手拉着手三蹦兩跳跑了出去。林氏先又是吩咐了丫鬟在後面跟着，后而又因着不放心乾脆自己也跟了出去。
“二姐，你這一回來。二姐夫知道嗎？”等着安靜了下來，衛青終於不免憂心地問道。
衛瑩玉搖了搖頭：“他還在翰林院沒回來呢。”
“那你……”
“隨便吧。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我知道爹爹被害的如今這樣，與我那公公絕對脫不了干係，我想了幾天了，這事不管他是被逼無奈的也好，還是豬油蒙心也罷。
既然做下了，那就應該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我雖然是邱家的媳婦，可我先是咱爹咱娘的女兒，是衛家的女兒。
衛家的祖訓，忠勇義孝。他邱家如此欺我娘家，自然也不會把我放在眼裏。至於逸辰，他若是非分明，自然會來找我。如不然，這樣的夫君我也不要了！”
衛瑩玉的一番話，叫衛青眾人都愣了。衛廷中張了張嘴，竟然半晌沒說出一個字。還是衛青先開口道：“二姐……”
“怎麼？瞧不起你二姐啊？”見自家小妹一副生吞了雞蛋的模樣，衛瑩玉不免故作嗔怪道：“我雖然從小不比大姐心細，又不比你膽子大天生還是習武的料，可我也是衛家的閨女不是？大是大非跟前，咱該有的骨氣一樣不缺。”
“瑩玉啊，爹爹連累你們了……”
“一家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只不過妙顏那孩子人不大，飯量不小，爹爹別嫌我們母女吃得多就行了。”
“哪能，哪能啊……”知道從小長在跟前的這個“開心果”這是在逗自己一笑，可是衛廷中此刻卻是覺得鼻子酸酸的，眼圈紅了又紅，不知道再說什麼才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得院子裏林氏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