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勇氣

第九章勇氣

林君廷和林君明兄弟皆是州學的學子,林君廷的學問勉強能排得上優下等,而林君明則是中等。

不同於林君明志不讀書,林君廷並非不用功,或者不願意讀書。相反,他時常挑燈夜讀,凡有不解之處,都會虛心求教先生或者同窗。

但無論他如何上進,都無法名列前茅。

此時,林君廷正聚精會神的看着曲風亭上揮灑筆墨的文人,目光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他放於雙膝上的手,已經將衣袍抓皺。汐顏不難看出他此時內心是不自信的,但同時又極其嚮往。

在古代,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常言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出身卑微的人要想跨越階級,成為人上人,讀書科舉幾乎是唯一的升遷之路。

汐顏深知,林家要想真正的強大起來,光靠海上經商是不行的。

商人說到底還是買低賣高的賤籍,如果能夠出一個當官的,社會地位就完全不同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的就是此時的林家兄弟。他們固然刻苦努力,但是方法不對,結果並不理想。

汐顏決定從旁推他們一把。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不上台一試,反正又不花銀子。”

汐顏笑着問,一副天真無邪的童顏。

兄弟倆未曾料到妹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林君明故作一幅滿不在乎的口吻回答:“上邊的多是大才之人,我們還是不要關公門前耍大刀了。

囡囡,你看到站在最前邊的穿着松鶴長衫的人了嗎?他可是梅縣令,正八經的探花郎。”

林君廷心裏雖然羨慕至極,卻因為自卑不敢表露出來,只拿話哄汐顏。

“囡囡,哥哥們實在是學問平平,怎敢登台獻醜。我們長長見識便罷。”

汐顏卻不肯善罷甘休,嘟着嘴說道:“剛才的管事伯伯不是說了嗎,今日不限於詩詞歌賦,我怎麼記得大哥擅長策論呢。

舅父就說過,先生曾誇讚過大哥的策論實事求是,很有風骨。”

“對啊,大哥,你的策論寫的不錯,不防上去試試。”

林君明附和着汐顏的話,覺得妹妹今日不但沒有往日的胡鬧,說的話反而句句在理。

林君廷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

汐顏看在眼裏,知道他是沒有自信,慣常認為自己不行,凡是都不敢去爭取。

這樣怎麼行,她還指望兩位哥哥撐起林家的基業呢。

弱肉強食,天之道,誰的臉面不是自己爭來的。光說不練,都是空。

汐顏接着鼓勵林君廷:“大哥,台上那麼多人,可都是文豪大家?難道就沒有勇氣可嘉的學子?

不過是以文會友的雅集,又不是科舉,全當練筆了。

囡囡今日做男兒裝扮,也要上場一試。這皇帝聽得戲曲里還有女駙馬呢,連女兒都敢做都能做的,你們有什麼好怕的。

只要憑心而論,就能做出感人至深的文章。”

說著,囡囡竟然真的朝曲風亭走去。

兄弟倆被妹妹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所驚,等回過神來,妹妹已經站在曲風亭里的一張大桌子前了。

在一群大人中,竟是格外的顯眼。

汐顏瘦弱的身姿筆直的站立,手執狼毫筆,低頭款款而作。竟是刺痛了林家兄弟的眼睛。

林君廷羞愧的垂首,深吸幾口氣,接着朝曲風亭去了。

林君明猶豫再三,也是跟了上去。

汐顏是林家唯一的女娃,向來被全家寵着,要星星斷然不會給月亮。

因她年幼時,家中抱着鳳崇善會回來的念頭,想着汐顏將來是官家女,不能少了學識。便早早的請了女先生,琴棋書畫都是教過的。

因着家裏對她少有拘束,加上之後斷了對鳳崇善歸家的念想。鳳崇善留下的一屋子書籍,雜誌,往年的卷子,也都任她隨意翻閱。

這也方便了汐顏為之後出謀劃策打幌子,找掩飾。

上台前,汐顏早在腦袋裏飛快的思考關於出征一類的詩詞。經過一番加工改造,拼湊了一首還算過得去的詩詞。

前身學的是拈花小篆,只學了個皮毛,連形似都談不上。

汐顏將自己的風骨融入其中,一首拈花小篆反而帶了幾分桀驁之氣。

眼見最後一行就要完成了,汐顏突然感覺背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着自己。這純粹是第六感,特別是在深宮呆久了,這種感覺救了她很多次。

她不直接回頭正視,測身之機,拿眼角斜瞄一眼。

只一眼,汐顏便驚得定住了身形,一顆心狂跳不止,幾乎張口即出。

是他!

原來橋對面的那個白衣少年就是他!

十歲過了院士,成為童生,未滿十六歲便連中三元,成為神武國最年輕的狀元郎。

打馬遊街,紅衣鮮馬。接着便是平步青雲,沐浴皇恩,封侯拜相。

他南御東夷,北抵韃靺,治水患,平瘟疫,功在千秋。

可惜,最後為了自己,甘願蒙受莫須有罪名,屈辱致死。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名字,溫靜初。

那是她叫了多年的子染哥哥,正是最後自己在朝堂上的一句子染哥哥,要了他的命。

汐顏一張小臉瞬間失了顏色,幾乎白得透明。

手心裏的汗,讓她驟感一隻筆竟有有千斤重。

她歪歪扭扭的寫完了最後一行詩,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幾乎沒人相信前後之字出於同一人之手。

她不理會旁邊向自己看來的二哥,逃也似的下了曲風亭,再不敢朝那個方向看。

這幾日,他多次來林家探望自己,都被自己耍賴找借口推卻了。娘親還抱怨說,自己小時候最是喜歡黏在子染身後,比兩個哥哥還親厚。

她曾想過無數種見面的可能性,也想過如何應對,才能不讓天資聰慧的他發現異樣。

但最後,還是如此狼狽,前世是,現在亦如是。

正當汐顏這邊胡思亂想之際,林君廷和林君明已經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囡囡,這次多虧你了,要不然,大哥是萬萬不敢上台一試的。”

林君廷細細的品味汐顏的那句:憑心而論,就能做出感人至深的文章。將自己胸中飽含的關於出征韃靺,保衛王朝的壯志盡數轉化為策論。

神武國國運昌盛,四海昇平,所以,文風偏華麗。故此,林君廷平實無華的文風並不合時宜。

但是他行文一向帶着自己的風骨,倒是在策論上頗有建樹。

經此一練,他隱隱覺得之前行文所遇到的瓶頸,像是衝破障礙的水流一樣,自由奔流,無比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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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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