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也想要驕陽
“還有這個。”北齊從懷中摸出一顆小小的鈴鐺來,在姑娘眼前輕輕的搖晃幾下。
小鈴鐺叮叮噹噹的響起,在這空洞的大帳里,煞是好聽。
卻也如同那催命的夢魘一般,一聲一聲敲在北尋心尖兒,敲得她毛骨悚然。
北齊獨自聽了一陣子,一副甚是享受的模樣,末了還點了頭,“是這個聲音。”
“好聽嗎?”
北尋身子發顫,卻不得不點了頭。
“戴上它。”
什麼?
癱坐在地上的姑娘,直盯着男人手中的小銅鈴許久。
她平生最討厭這些會發出聲響的東西,如今竟要她戴上這叮叮噹噹的鈴鐺?
可北尋知曉,那位姓莫的姑娘,是極喜歡這種東西的。
似乎是為了她心愛的男人戴上的,還日日夜夜都不曾離身。
那兩人,美好的如同話本子裏一樣。
北尋咬了咬牙。
憑什麼她卑微到骨子裏,而她要模仿的姑娘卻高高在上,明媚如驕陽一般。
憑什麼要告知她,這世上還有那麼多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她如今都這般模樣了,還怕一個鈴鐺不成!
姑娘伸了手,想從北齊手裏接過那鈴鐺來。
只是剛剛挨着了北齊的手,北齊猛地一把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好生端詳了一番不說,還狠狠地捏了捏。
“怎的還有老繭?”
老嬤嬤立即回:“回太子殿下,公主自幼調皮,什麼爬樹挖泥,無所不為。這一來二去的,手也就糙了。”
“若是太子殿下不滿意,老奴這就將公主帶下去,再好生教導一番。”
不要!
北尋瞪大了一雙眸子。
不是那樣的!
明明是那些欺軟怕硬的奴才們,自己的活計不做,都丟給了她!
怎的從這老嬤嬤口中,就都成了自己的過錯!
她不願再去被這蛇蠍心腸的嬤嬤教導了!
北齊挑了眉。
莫冬兒是個會武的,想來手上也應有些薄繭。
這倒是不妨事,多留意些變成,只不過……
“尋兒,你恨她嗎?”
“恨這滿嘴胡話的老嬤嬤嗎?”
北齊突的站起身來,將一根足足有半人高的棍子扔到北尋跟前。
“若是恨她,便拿着這跟木棍子,殺了她。”
老嬤嬤驚恐的喊道:“太子爺!”
北齊擺了擺手,“堵了她的嘴。”
“是。”
北齊指了指跪着的嬤嬤,漫不經心道:“如何打殺,她教過你了罷。”
“你今兒若是依着莫冬兒的模樣殺了她,我便放過你,如何?”
北尋愣了愣。
放過她?
當真的嗎?
熬過了這大半個月的生不如死,自由,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誘惑。
姑娘家的手,忍不住摸上了木棍子。
是了,只為了能讓她更像莫冬兒,這大半個月,老嬤嬤在她身上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老嬤嬤確實教過她的,只因着那姓莫的姑娘會武,也會殺人。
還在教導之時,任憑她哭嚎喊叫,也死盯着她,甚至強硬的握着她的手打殺他人。
有些事兒,做了第一次,便會有無數次。
北尋緩緩地站了起來。
木棍一頭被姑娘捏在手裏,另一頭從冷硬的地上慢騰騰的劃過。
帶出一串刺耳的聲響。
緊接着,一聲接着一聲的悶哼,伴着棍棒敲打皮肉之聲,緩慢的從帳子裏傳了出來。
看的北齊身上也有些疼。
斑駁的血跡,染了單薄的姑娘一身。
直到次日天明,筋疲力盡的北尋才扔下了手中的木棍。
北尋微微昂了頭。
發間銅鈴輕響,動作間,與莫冬兒極像。
只是神情里,不自覺的帶了幾分渴望。
北齊坐在桌案後頭,甚是隨意的揮了揮手。
“你該記得,你應是倨傲的,她想要的,她都會得到,可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北尋眸光閃了閃,緊接着,轉身便走。
掄了一宿的棍子,北尋現在只覺腦袋有些發昏,雙耳也直嗡嗡作響。
可外頭陽光透着縫隙闖進來,就好似在一聲聲喚着她一般,引誘她前行。
她不能停下,外頭的陽光明媚,她實在是太久都未曾見到了。
北尋掀開了帘子。
桌案後頭,突的傳來一聲:“莫冬兒!”
北尋愣了愣,腳下卻還是機械的往前走。
緊接着,裏面人一句話將她直拉入地獄。
“看來還沒教好,來人!”
“帶下去,好生管教!”
今日一早,北疆便給莫冬兒備好了馬車,莫年也不怕得罪了九王爺,硬是親自駕着馬,送了小姑娘幾十餘里地。
曾經那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經竭盡全力的去給他們家小姐遮起一片風雨。
京城裏頭,早便是滿城風雨。
莫冬兒那嗓子,可把九王府裏頭的人心疼的夠嗆,尤其是芙蓉廚子,卯足了勁兒的給小姑娘做好吃的,直把小姑娘喂胖了一圈。
這府裏頭,恐怕唯一一個不將九王妃放在心上的,便是竹兒。
神醫青竹都未曾將這小毛病放在眼裏,只顧着盯着那些人端給小姑娘的吃食,唯恐這些人給小姑娘補過了頭!
九王府裏頭,頓時上演一出下人們躲着竹姑娘,悄咪咪給九王妃餵食的大戲。
九王府裏頭其樂融融,而外頭,卻是風雨飄搖。
依着莫冬兒的話,便是什麼雜碎都要趁此機會蹦噠一番,蹦噠好了,出人頭地。蹦噠不好,滿門抄斬。
真真是富貴險中求。
只不過莫冬兒回來的屬實是有些晚,京城裏頭最熱鬧的那一陣早已平息。
九王府裏頭的下人,便一個個的當做了說書的,花了一天時間,將京城裏頭的事兒,給小姑娘從頭到尾講了個遍。
什麼小安府滅亡,官員秘辛,宮中秘聞,也不管是真是假,總之將自個兒只曉的,都如同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給小姑娘講。
聽完故事的小姑娘意猶未盡的撇了撇嘴,若不是琉璃閣給了皇上些方便,那熱鬧可還得持續好一陣子呢!
如今現在這京城裏頭,也只不過是兩派相爭,太子一黨與大皇子一黨。
其餘的小人物,早晚也會被這二人其中一黨納入其中,不值一提。
小姑娘伸手點了點桌案,突的道:“閑着也是閑着,我們去安府看看罷。”
竹兒愣了愣:“您還沒放過人家小安府?安府早便被抄了家,如今還哪裏來的安府?”
“是安將軍府呀。”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幫着竹兒分揀她永遠都撿不完的草藥,“安如蘭還曾要來搶鳳釵呢,可最近也不知怎的,竟沒了動靜,趁着如今無事,正巧去看看。”
“那我明兒個陪您去一趟?”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吧。”小姑娘站起身來,隨意拍了兩下衣裳,抬腿就要走。
“遞拜帖!遞拜帖!王妃,您得先遞拜帖!”
小姑娘歪了歪頭,“可我一個王妃,為啥要去臣子家裏呢?見安府公子?那會被說閑話的。”
竹兒一怔,“誰說你閑話了?”
“拿我青竹的帖子去!如今正是不太平的時日,哪家說您閑話,我這輩子,就是眼睜睜瞧着他們死,也別想讓任何醫師踏入他們府門一步!”
他們家主子,打小由她與初夏二人守着,從來都是肆意妄為的主,何時顧及過別人的閑話!
出了事兒,自有她們替她收拾爛攤子!憑什麼顧及別人閑話!
就算這全天下的人都得顧及着自個兒的名譽,顧及着他人閑話,他們家主子也不需要!
警告不得,便削了那閑言碎語之人的腦袋!
“沒有誰。”莫冬兒眨眨眼,“竹兒,你是神醫呀,身為醫者,不該罔顧別人性命的。”
竹兒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竹兒,我們翻牆去,用不着遞什麼拜帖的。”
竹兒:“……”
行吧,你說什麼是什麼。
主僕兩個,也沒去換身衣裳,就這麼暗搓搓的溜出了門。
一溜煙翻進了安將軍府的后牆。
后牆底下,合該是內宅,可安將軍府屬實沒有什麼雜七雜八之人,這后宅瞧着空蕩蕩的。
竹兒領着小姑娘,輕車熟路的找去了安如蘭的院子。
安如蘭也不知被關在房裏多少日子,莫冬兒推門之時,裏頭儘是些酒氣,還隱隱有些發霉的氣息。
屋裏頭,躺着一個男人。
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安如蘭?”
“安如蘭你醒醒。”
怎的這麼個大少爺不知死活的在這兒躺着,都沒個人來管管呢?
莫冬兒費勁巴拉的把人扶起來,“竹兒,快來給他看看。”
探上了安如蘭的脈,竹兒手上銀光一閃,隨便尋了個地方,將銀針扎了下去。
疼得安如蘭一哆嗦。
“冬兒?”安如蘭迷迷糊糊的睜了眼,“你怎麼來了?”
“瞧你這模樣,你想把自個兒悶死在這屋子裏?”
“不是。”安如蘭猛地清醒過來,“冬兒,你快走!”
“起來,我們換個地兒說。”
“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莫冬兒:“咋的了?”
“這是個圈套!我爺爺正等着你過來呢!你快走啊,再不走可就真來不及了!”
莫冬兒甚是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別說你爺爺,就算你曾爺爺來了,我也不怕。”
“大男人廢什麼話,趕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