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臨行前
從老秦那出來，袁媛將陳崇山與陳崇明兩人送回了家，里裡外外叮囑了一遍之後，方才離去。
偌大的院子，又顯得有些冷清起來，阿黃靜靜的卧在院子裏的柚子樹下乘涼，不時的用舌頭舔着自己大腿的傷口，它的唾液有着抗菌的成分，能夠幫助自己的傷口儘快癒合。
陳崇山把陳崇明推到了阿黃的身邊，而後他又開始將堆在房子前面的稻穀攤開來嗮，這些穀子已經嗮了兩三個太陽了，今天再翻嗮一下，明天就可以聯繫收穀子的人來拖走了，陳崇山家裏有三畝天，種雙季稻，一季能收兩三千斤穀子。
除了稻田，陳崇山還種有紅薯、玉米，另外菜地里一連四季的應季蔬菜也不曾斷過，這原本應該是一個農村家庭一起承擔的農活，此時卻都被陳崇山一個人承擔了下來，也幸虧這具年輕的身體足夠強壯，這份還不夠成熟的心智足夠堅毅，若是換做他人，只怕早已被這生活與心理上的壓力壓趴。
陳崇山默默的翻嗮着稻穀，身上的傷勢還隱隱作痛，雖然這些傷勢不嚴重，但是畢竟是切膚之痛，被皮帶抽出來的那些傷痕，以及被皮靴踹出來的青紫淤塊，都會在陳崇山的一個小動作之間就拉扯着疼。
不過陳崇山的心情卻愉快的很，所有的錢都已經到手了，足足三萬五千塊，比自己預定的三萬塊還要多出五千塊，再加上之前的一些余留，以及賣掉這些穀子的錢，這次差不多能湊集四萬塊錢，有了這些錢，陳崇山的底氣也就足了很多，弟弟的病說不定就能一次性治好也不一定。
等到崇明的腿治好了，自己就要加油給弟弟掙學費了，弟弟明年十一歲，按年齡是要讀小學六年級，不過自從父親去世后，弟弟就沒有再去過學校，雖然自己一直給他補課，可是基礎應該還是要差一些，可以再從四年級讀起，崇明的學習成績也一直都很棒，相信以後會比自己還厲害。
陳崇山暗自在心裏計算着，想到以後弟弟的腿會好起來，他會跟哥正常的孩子一樣去讀書，陳崇山就不由的很開心，而就在這個時候，陳崇明卻突然開了口：“哥，我不想去潭州。”
陳崇明的話讓陳崇山一愣，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頭看向陳崇明問道：“怎麼了崇明？為什麼不去潭州？”
“我這腿治不好的，我不想去潭州了，我怕打針吃藥，我不去了。”陳崇明眼光閃爍着，不敢去正視陳崇山，嘴裏有些心虛的回道。
“誰說治不好的，我們這縣裏什麼醫療水平？那些赤腳醫生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們沒辦法，不代表潭州的醫院沒辦法，這次哥帶你去的潭州雅湘醫院可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你放心，你這點病，在那些專家醫生面前，根本就不是個事。”陳崇山笑着說道，雖然自己心裏也不是很確定，但是他還是盡量的安慰着弟弟。
“北協和、南雅湘，這可是跟首都的大醫院齊名的頂級醫院呢。”陳崇山繼續說道。
“不去，我就是不去，我不想去。”陳崇明卻似乎沒有聽進陳崇山的話，依舊固執的搖頭。
“崇明，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去？”
似乎感覺到了陳崇明並不是在開玩笑，陳崇山放下了手裏的耙子，走到了陳崇明的跟前，語氣嚴肅的問道。
“我這腿治不好的，去了也是浪費錢，我不去，我就是不去。”陳崇明倔強的搖頭喊道。
“陳崇明，你搞什麼？去不去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陳崇山的脾氣也上來了，怒目一瞪，略帶着几絲火爆的語氣喊道：“就算是浪費錢，我也樂意。”
陳崇明卻根本沒有畏懼，對着陳崇山喊道：“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不去就是不去，你憑什麼要帶我去，我不要你管。”
“長兄如父，爸媽不在了，我就得管你，十八歲之前我就要管着你，你要是站不起來，我就要一輩子管你，我為什麼不能替你做決定，你這腿要是治不好，你就要拖累我一輩子。”陳崇山對着陳崇明怒吼道，雙眼卻已經發紅。
陳崇明早已哭出了聲，他抹着眼淚大哭着，斷斷續續的喊道：“你要真這麼自私，你為什麼不去讀書，要替我治病，我這病不治了，治不好的，你去讀書，去讀書啊······”
陳崇山的內心突然一下就被震住了，他在這一瞬間明白了陳崇明為什麼不肯去治病，弟弟這樣那樣的無理取鬧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管他，要自己自私一點的去完成自己的大學夢。
可是，治好弟弟的病是自己答應過父親的事情，而且，陳崇山也能夠明白弟弟對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有多麼的嚮往，與弟弟一生的幸福比起來，放棄一個大學，又有什麼？
社會也是一座大學，自己只不過是換一個地方修行而已。
“崇明，你聽我說。”
陳崇山走到了陳崇明的跟前，半蹲了下來，開口說道：“讀大學雖然是一條路，但是人生有很多條路，沒有這條路，我還有很多的路可以選擇，但是你不一樣，你的身體已經進入快速發育的階段了，如果腿還有希望治好，那麼這幾年就是最好的治療時間。”
“所以你一定要聽話，安心跟我去潭州好好的治病，等你好了，我再去讀書也不遲。”
陳崇山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對着陳崇明說著，又伸手擦去了陳崇明的眼淚，輕笑着說道：“讀大學也不一定是好事呢，你看比爾蓋茨不也沒讀完大學嗎？那麼多的富豪，沒讀大學的多了去了。”
陳崇明止住了哭聲，情緒也略微平穩了下來，開口說道：“你說的那些都是歪理，大學多好啊。”
“袁媛姐都告訴我了，你考的很好，考上了潭州大學，那是我們楚南省最好的大學。”
陳崇明癟着嘴，又低聲的抽泣了起來：“如果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一定會非常非常開心，他拼了命也會讓你去讀書的。”
陳崇明的情緒明顯低落到了谷底，他很少會提起媽媽，母親在他出生后不久就自殺去世，他的印象里沒有母親的任何一點印象，只是通過幾張發黃的照片才知道那個生養自己的女人是個什麼模樣。
“可是，相比起我去讀大學，爸爸媽媽一定更加樂意看到我們的崇明能夠站起來，所以，你一定要聽哥哥的話，等你病好了，哥哥再去讀書好不好？”
“潭州大學哥哥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說不定過幾年我再參加高考，還能考上清華大學呢。”陳崇山笑着說道。
“恩。”陳崇明終於不再倔強了，他內心對於站起來這個事情有着無比迫切的願望，之所以會鬧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像個累贅一樣拖累着哥哥，他的內心一直都有一種很隱蔽的想法，如果沒有生養自己，那麼母親就不會得那該死的抑鬱症自殺，有了母親的幫忙，父親就不會操勞過度得上絕症，而如果父母健全，那麼哥哥的生活該有多麼的美好·····
陳崇明不再鬧了，陳崇山方才站起來，又重新去翻嗮那些穀子，嘴裏嘟嚷着：“等明天把這些穀子賣了，我再把玉米都收回來，就差不多可以去潭州了。”
“不是等袁媛姐一起去嗎？”陳崇明問道。
“再說吧。她是去讀書，我們······”陳崇山愣了愣，他內心也很渴望能夠跟袁媛一起同行，年少的心早已在那三年間的某一個時刻早已躁動，只是如今，他們最終將走向兩個不一樣的人生路途·····
“那阿黃呢？”
見到陳崇山的神情，陳崇明頓了頓，又扯開了話題，他在家裏宅了這麼多年，除了看書，就是看電視，雖然年紀小，但是對於哥哥與袁媛姐之間的那種微妙的關係，卻是理的很清楚。
“阿黃？”陳崇山皺了皺眉，這個問題他確實還沒有考慮過，帶着阿黃去潭州是不可能的，此去人生地不熟的，帶條大狗不方便，而且聽說城市裏面是禁止養大型猛犬的，中亞牧羊犬就是屬於禁養犬種，自己沒有養犬證，帶去了還會生出別的麻煩來。
可是如果留在梅山，又能交給誰照顧呢？
陳崇山默默在心裏計算着，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直到陳崇明再次開口：“要不就放到老秦那裏去栓幾天吧。”
“放到老秦那裏？”聞言，陳崇山點了點頭：“這倒也行，不過也確實是要栓起來，老秦那裏陌生人多，怕咬傷了人。”
“等阿黃的傷勢好了，我就把它送過去。”
陳崇山一錘定音，算是確定了這件事情。
————本來今天是兩章，但是現在有事要出去，不知道要忙到幾點，今天還有沒有，我也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