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光

第六章 血光

正在這當兒,小兒把酒菜端了上來,尹虎吩咐小二添了一副碗筷,並再叫了兩碗米飯。

“你騎馬了嗎?”那女孩兒用筷子撥弄着碗裏的米飯,看着尹虎問道。

“騎了。”

“那就好,一會兒吃完飯,你帶着我,市集裏咱就慢慢溜達,出了城一溜兒快跑,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就分手。”

“就那幾個人,找個地方我把他們揍一頓。”面對美女,尹虎心中那些個不靠譜的英雄情結泛濫起來了,說話也不經大腦了。

“你武功很好嘛?出門連把劍都不帶,那些韃子可都帶着刀哪。”那女孩兒看着尹虎,嫣然一笑。

大腦短路,只是暫時的,有台階下還不趕緊順坡爬。尹虎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於亢奮了,要穩一穩。

“好,那就依姑娘意思。”

吃飯的時候,尹虎不好意思再盯着她看了。那女孩也自顧自地自己吃。

猛的尹虎抬起頭來,問那女孩兒:“敢問姑娘芳名?”

“敢問到底是敢問還是不敢問啊,小小年紀你還挺迂腐。”

“我叫楊、月、兒,你呢?”

“尹虎。”

聽到那女孩兒名字,尹虎便有一種親切感,儘管實在找不出這種親切感的根據。

酒,是尹虎一個人喝的。

魚,似乎也是尹虎一個人吃的。

楊月兒只是撿了些茄子及花生吃。

飯罷,尹虎喚來小二付了錢,二人徑直下了。

那四人也緊隨其後下了。此時酒的小二已經把尹虎的板車馬從後堂的馬廄牽來。尹虎翻身上馬,然後又把楊月兒拽了上來坐在他前面。

由於市集裏人多,二人騎着馬在市集裏慢慢溜達,那四人一直緊跟其後。

尹虎雖然不是第一次和異性貼得這樣近,但是是第一次和這麼令人想入非非的異性貼這樣近,又喝了點酒。

女孩兒的身上總會有一些香味,弄得尹虎頭暈暈的,而楊月兒的後背還靠在他的胸前……尹虎很興奮,也很不自在,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想和楊月兒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

就這樣,二人騎着馬一直到了北門口,那四人一直緊跟其後。出了北門口,尹虎一縱馬韁,想讓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想那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一廂情願,開玩笑兩個人已經超載了,還想跑起來。那匹板車馬幾步一晃地往前趕,後面四人倒也不慌不忙,徐徐跟着。

直到二人進了一個樹林子,才發現更大的麻煩正等着他們……

前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十幾個蒙古人騎在馬上。

有一個領頭的,穿的衣服料子明顯好過後面的人,倒是中原人的打扮,手持一柄長劍,側馬而立。

尹虎立刻拽住韁繩,回頭望去,那四個人正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慢慢溜達過來。

“看來躲不過了。”

這時候,再好的幽默感也沒用了,他倒也不怕,自小多年與憨二的追逐磨練了他良好的心理素質,從一開始的驚慌、害怕,到沉着、冷靜,再到防守、反擊,最後到遊刃有餘。不斷給予自己肯定,不斷樹立信心,不斷將某些優秀的品質發揚光大,成為自身的一種沉澱。儘管只是不起眼的追逐,但人的心理素質,就是在一次次不起眼的經歷中,成長起來。

尹虎翻身下馬牽着馬韁徑直走向那十幾人。

空氣中瀰漫著肅殺,領頭那人神色變得更加凝重。

尹虎來到這群人的馬前。

“大哥,能談嗎?”

多年的夾縫生活,令尹虎深曉溝通的重要性。有些時候當實力不夠的時候,溝通可以化腐朽為神奇,但有些時候,根本沒有溝通的可能性,他們,也只是執行命令的人。更何況,來人根本不願跟他談。

領頭那人並不理會他,將手中的劍舉起,指着楊月兒,說道:“姑娘,我家主人,要見你。跟我們走。”

楊月兒坐在馬上,不在乎地說道:

“你家主人是誰?”

“你叫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人家可不是個隨便的人。”楊月兒倒顯得一點都不緊張。

……

領頭那人一揮手,他身後十幾人全部翻身下馬,手持蒙古彎刀,一步步朝尹虎和楊月兒走來。

尹虎身後的那幾人也已騎馬趕到,下了馬一步一步逼近他們。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儘管完全沒有把握,但良好的心理素質在這時候就凸現作用了。尹虎一段急跑飛身躍起,踢到走在最前面那人胸前,同時左手攥住那人握刀的右手用力一轉。那人的刀立即脫手,整個人飛了出去,尹虎空中一個轉身,又用右手接住那把刀,隨即後退幾步站在馬的身前,前後伺顧得看着那些人。

一氣呵成!極其熟練!極其迅速!極其冷靜!儘管尹虎沒有系統地學習過武功,但常年工作在戰鬥第一線,戰鬥的經驗早已彌補了不會武功的缺陷。打這些小嘍嘍,尚不成問題,只是不知道那個領頭人到底如何。

“不要怕,這十幾隻菜鳥你搞得定的。”楊月兒坐在馬上很歡快地說。

儘管楊月兒這樣說,卻並沒有影響尹虎的判斷。他並沒有冒進,只是待在原地不動,他在等待,等待機會。

被尹虎這一打亂,這十幾個人停滯了一會,稍作整頓,又朝尹虎和楊月兒聚集過來。

當他們剛一進入尹虎的攻擊範圍,尹虎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晃身貓腰又穿進人堆里。

手起刀落,在他身後的二人已經應聲而倒。

其餘的人一起舉刀向他砍來,尹虎側身橫移右手的刀順勢砍在了最外面那人的肩頸部,立即濺起二尺多高的血霧。

血,濺射到尹虎的臉上。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氣味。

一眨眼的功夫便倒下四人,那群人已不敢再貿然前行,手握彎刀慢慢往後撤,並不時盯着仍騎在馬上的那人。

那人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只是握劍的手又增添了幾分力道。

尹虎有些得意地回頭看了看楊月兒。

倘在平時,尹虎絕不會有這種無益的舉動,他依然還沒有擺脫處於劣勢的局面。然而,他似乎被荷爾蒙頂得,太急於獲得小丫頭的再一次肯定了。

俗話說,得意,忘形。

只覺脖子一涼,轉過頭來,馬上那人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劍,架在了尹虎的脖子上。

那人冷冷地對楊月兒說:“姑娘,我數到三你若還不下馬跟我們走,我叫你的朋友人頭落地。”

就在那領頭人說話的當兒,尹虎反手一刀將架在脖子上的劍擋開,隨即抽刀貼身上去,想要砍在那人身上,那人一抖身,已飛開一丈有餘。

畢竟還是練過,職業選手和運動愛好者還是有質的差別。

未等尹虎站定,又飄身過來,劍出花影,尹虎躲閃不及,左臂被狠狠刺了一劍。

說時遲那時快,很老套的那一句,說時遲那時快,楊月兒從馬上騰空翻身躍起,纏繞在手腕上的佛珠已經攥到了手上。

楊月兒竟在空中站定,尹虎能夠明顯得感到,空氣中瀰漫著勁力的氣息,並不斷凝結,再看向楊月兒,由內力形成的櫻花瓣在氣流的的引導環繞上旋着她的周身,每一瓣櫻花如血般鮮紅,是的,不是粉紅色,如血般鮮紅,在櫻花流的映襯下,楊月兒如花中的仙子,嬌艷動人,又一塵不染。

是的,即便在這個時候,尹虎的心裏還在想着那些事兒,人一旦動心,很多時候就難以集中精神,並且容易將對方神聖化。

楊月兒向那頭人一揮手,原本環繞在她周身的櫻花流立即如被強大的氣流牽引高速旋繞著朝那頭人馳去,風馳電掣,措手不及。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櫻花流已經旋繞著他手中的劍向他的手涌去……霎時間,櫻花、鮮血混在一起,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叮……”頭人的劍,已經掉落在地上,他用左手握住受傷的右手臂,盯住楊月兒愣在那裏……

楊月兒從空中落下,來到領頭那人的身前,問道:“你們跟了本姑娘六七天了,到底誰要見我。”

“成王敗寇,姑娘要麼放了我們,要麼殺了我們,其它的我們不會再多說一句。”

自知不是楊月兒的對手,領頭那人亦不反抗,卻也不膽怯,依然字字鏗鏘。

“我想你大約也知道讀心術,本姑娘很是擅長。即便你意志力強,我讀不出來,我不相信那群豬都和你一樣。”說罷楊月兒轉過頭去,看了看那些早已看懵了的那群隨從。

一看不要緊,那些人聽到楊月兒的這一番話,幾乎在同一時間竟都口吐黑血,似乎是嘴裏早就含有毒囊,此刻咬破了。再看那領頭人,亦是口吐黑血,已經斃命。

“我好像說話有點刻薄了,”楊月兒的語氣有點自責,“不該罵他們是豬,都還挺有骨氣的。”

尹虎在一旁完全看傻了,完全超越了他對武功的認識,完全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楊月兒走到尹虎的身旁,說:“讓我看看你的傷。”

“只是刺了一劍……過幾天就好了……”尹虎有點兒怔怔地,不知道這時候該怎麼說話,該說什麼話……

“過幾天不是還要過幾天,讓我看看。”楊月兒有點兒不耐煩,又好像很關心。

尹虎把受傷的胳膊伸了過去,

楊月兒說:“把衣服脫了。”

“脫衣服,這有點不好……”尹虎更怔了,他的情緒一直處於高度緊張之中。

“讓你把上衣脫了,又不是叫你連褲子都脫,有什麼不好?”楊月兒看着尹虎錯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宛如一樹迎風搖曳的櫻花。

似乎楊月兒覺得笑的有些不雅,楊月兒又用右手反手遮住了嘴。

尹虎怯怯地把上衣脫掉。

儘管話雖這麼說,楊月兒也還是第一次這樣對着一個**着上身的男人。尹虎渾身的肌肉以及古銅色的皮膚還是令楊月兒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羞澀,令楊月兒雙頰緋紅。

遐念一閃而過,楊月兒定氣凝神,雙手合十,而後張開,以雙手拇指、食指、中指相對,口中祈念梵語,尹虎頓覺胳膊的傷口處彷彿被一層看不見的力道覆蓋著,緊接着又是一陣火燒一般的炙熱,而待楊月兒念完梵語,雙手放下,尹虎再看自己的傷口,已經完全痊癒了,傷口處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印,還有一些癢。

“你怎麼弄的?!”尹虎更困惑了“你是,妖?”。

“妖你個頭,你的傷不是我治好的,我只是以一個小結界隔絕了你的傷口和你身體的聯繫,而到了另外一個與當世相平行的空間,而後加速了時間的流逝速度,你的傷是自己好的,我只是加速了它的痊癒。”

一頭霧水,聽不明白。

“楊姑娘,那我們走。”尹虎木木地說。

“就這樣走了?這麼多屍體,總要把他們埋起來,也算給他們一個安身之所。”楊月兒神色有一些黯淡。

“你心腸還真好。”尹虎頗有點敬佩楊月兒的細心,這一點,他自己完全沒有想到,不對,是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

“人家可是菩薩心腸。”楊月兒看着尹虎,好像頗有點自豪地說道。

楊月兒繼續看着尹虎,尹虎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不妥,也木訥得看着楊月兒。

楊月兒突然發起飆來:“你一個大男人,不是要我來干這種活!”

尹虎這才晃過神來,迅速轉身朝那堆屍體走去。

走到屍體堆旁就又開始發愁了。這十幾個人,挖坑……

……

挖了一個下午,總算把坑挖好。尹虎又將屍體一具一具拖進去,再掩土蓋好,此時太陽已經與視線平行,小樹林籠罩在一片祥和的夕陽余色中。

楊月兒站在土堆旁,雙手合十,靜靜地吟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念畢,楊月兒轉身對尹虎說:“也算最後送他們一程。”

“我們也就此分手。”

“姑娘去哪,要不要我護送你!”尹虎顯得有一些急迫。

“精神可嘉,可就因為要救你,才死了那麼多人,造了那麼多的業。”

“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其實我本來就是想和他們玩玩,沒想到會這樣,還害了你受傷。真是罪孽深重,我要回去啦,不要你送,我自己更安全!”

“再見啦,大個子。”

說罷,楊月兒轉身走向那些人留下的那群馬,隨便牽了一隻,一踢馬鐙飄到馬背上,再回頭看了尹虎一眼,縱馬而去。

尹虎望着楊月兒遠去的身影,心中有點惆悵。

尹虎默默地走到他的馬跟前,上了馬,一步一步朝太原城踱去。

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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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天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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