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醉
大姨媽向我開了一炮,何決很受傷。跟傷了自尊的薛木木一起蹲在屋角,自怨自憐扮蘑菇。
於是我只好獨自帶着何抱抱出去遛彎,弄得也很是憂傷。
倒不全是因為破處大計的臨門一腳又掉了鏈子,主要是何抱抱這薩摩,實在是太特么煞魔了,那煞的那魔的……
以前有薛木木在,狗侄兒的注意力基本都在狗叔叔身上,皮自然也是皮的,但好歹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現如今只剩了形單影隻,頓時將‘寂寞的盡頭是瘋狂’這一變態理論演繹得淋漓盡致。
出門十分鐘,嚇哭小朋友一次,同金毛吵架一次,追打松獅一次,被京巴追打一次,撲麻雀兩次,被小貓抓三次。
薛木木發飆我還能搞得定,可這眼瞅着就快五十斤重的貨一旦進入癲狂模式,我就只有被拖着連滾帶爬滿地找牙的份兒了……
等魔星終於覺得有點累了願意稍事休息時,我已氣喘如牛到風中凌亂。
剛在草坪癱倒,何抱抱又‘汪’的一聲竄出,我掩面裝死。
薩摩耶天生自來熟,逮誰跟誰親,反正沒聽見什麼人類的驚叫尖叫慘叫,估計引起它興趣的傢伙至少是個不怕狗的。
本打算置之不理,卻忽聽得一聲笑,貌似很耳熟。
忍不住循聲看去,果見一老熟人,正與何抱抱玩得高興。
我目瞪口呆。
“這是你新養的狗?”
“不是……哦不,是。”
“他的?”
“我們的。”
劉升拍拍何抱抱的頭,將手中的一個球狀物遠遠拋出,逗它去追:“這麼活潑,還是幼犬?”
“六個月不到。”
“叫什麼名字?”
“何抱抱。”
“你給取的?”
“嗯。”
“一聽就是。”他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完全是一副老朋友閑聊天的架勢:“木木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
我往旁邊挪了挪:“王璐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
“…………”
劉升看我一眼,剛想說什麼,便被直衝而來的狗炮彈掀翻在地。
他笑着從何抱抱嘴裏拿下一物,又振臂甩出,狗炮彈便追着長長的拋物線撒歡而去。
我看着向來衣冠楚楚的人弄得滿身是草,居然還開心到爆的模樣,終是忍不住:“我記得,你並不喜歡狗。”
“人總會變的。”劉升坐起,理了理頭髮上的碎草屑:“隨着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也許會發現,很多本不在乎的東西,其實才最值得珍惜。”
如此明媚而憂傷的話題讓我實在接不下去,只好‘噢’了一聲,然後閉嘴。
他倒不介意曲高和寡,自顧自地繼續發著感慨:“如果真有個時空穿梭機,能回到過去,該有多好。”
“是啊,那我就可以在房價飆升前弄個三五套,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
“大家這麼熟,就別兜圈子了,你又來找我幹嘛?”
劉升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旋即又微笑着拿出一個U盤:“我想,你會對這個感興趣的。”
“陳老師又拍新艷照了?”
“……是能證明你遭人誣陷,與那個男人完全沒有不正當關係的證據。”
我既意外又驚訝,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找人查的?”
“是。”他將U盤遞給我,淡淡道:“有了這個,你不僅可以恢複名譽回到原公司,讓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價。甚至只要你想,他們將再也無法在這行立足。”
這番充滿了誘惑的話,讓我一陣陣的心癢:“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劉升的笑容在我的碎碎念中漸漸擴大,帶着勝券在握的篤定。
我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絕不允許別人那樣抹黑你!”
“可是,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面色陡然沉了沉:“你就權當,是出於朋友間的情分。”
我嘆口氣:“居然能做你的朋友,我何德何能啊?”
“薛暮,你一定要這樣尖銳嗎?”劉升終於忍無可忍:“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事情而已……”
“好意心領了。”我打斷他的話:“但是抱歉,不能接受。”
他眉梢猛然斜挑,神情轉冷:“理由?”
“我認為上次見面的時候,已經都說得夠清楚了。”我拍拍衣服站起:“那就乾脆再講得明白些,我不認為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況且,你恐怕也並不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沒錯,我後悔了。”劉升隨之站立,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宣佈:“木頭,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真是一點也沒變,永遠都以自我為中心。”我不可置信卻又不出所料地回視:“因為你要如何,所以我就要怎樣嗎?憑什麼?”
“憑你愛過我,憑我還愛你!”他猛地握住我的肩,手上力道之大讓我倒吸冷氣,他卻視若無睹只顧慷慨陳詞:“如果真正愛一個人,是絕不可能將其從心中抹去的。木頭,你對我一定還有感覺,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使勁掙開他的鉗制:“劉升,你以為,什麼才算真正的愛一個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叫自輕自賤!”退後幾步,我忍不住的笑:“其實你也挺偉大的,之前認定我做了別人的二奶,居然還一點都不介意。或者說,你覺得那樣的我,才跟你比較配?!”
劉升怒極反笑,逼上前抓住我的手腕:“難道你以為,跟他之間的就是真愛?你不過就是想要找個依靠,隨便什麼男人都行,他只是恰好出現了而已!”
我深呼吸,放聲大喊:“抱抱!”
話音剛落,狗炮彈便呼嘯而至,狠狠自背後將劉升撞倒撲地。
我制止住獠牙全露的何抱抱,把它嘴巴里掉落的那個機器貓玩具丟在劉升面前:“想回到過去?先教會它六脈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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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劉升的這件事,我只當路上碰到了個神經病,沒有對何決提及。
接下來的幾日,我跟大姨媽和平共處,何決工作室的審批程序忽然奇迹般地提前結束了,他便開始忙着辦理相關資質。
這天晚上,何決直到夜裏兩點多才回來,一身的酒氣。
我迎過去扶住他:“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他捏捏眉心,歉意地笑了笑:“吵醒你了?”
“我還沒睡。”
“大半夜的不休息,在做什麼?”
“等着跟你說晚安。”我故作憤然:“你不是讓我每晚睡覺前,都一定要跟你說的嗎?”
他看了我許久,眉心微漾,隨即忽地展臂將我緊緊摟住:“對不起啊,讓你等我……”
何決的身體滾燙,微微顫抖,聲音也低啞得有些過分,不像是醉酒的反應。
我心中一驚,忙推開他,藉著燈光仔細一瞧,果見其臉色慘白,冷汗涔涔:“你病了?哪裏不舒服?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哦不不,還是找葉爍快一些……”
“小木……”他按住已經開始跳腳的我,習慣性地揉揉我的發心:“只是胃疼而已,一會兒就好了。”
“那我去給你買點葯。”
“不用,老毛病了,你別緊張。”
“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個老毛病?”
“剛去德國的時候,我曾有過一段酗酒打架的荒唐日子,就是那會兒落下的病根。”看着我難掩的訝異,何決垂着眼睫輕輕笑了一下:“沒想到,我還有那樣不堪的一面?”
“的確是沒想到,不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被你鍛煉得足夠強大了。所以就算你忽然變成了奧特曼,我也能接受。”
“…………”
何決回屋休息,我燒水給他泡了杯熱茶,又弄了濕毛巾給他擦臉。
他倚着床頭,端着茶杯,看我忙來忙去。
空調間內的水氣蒸熨繚繞,襯得他面色越發蒼白,唯失了血色的唇邊,所噙着的那抹淺笑依舊鮮明如初。良久,輕輕喚了聲:“小木……”
“嗯?”
他看着我,原本如墨的雙眸在茶霧中顯得色澤寡淡,聲音中的疲憊仿似來自遠山空谷:“就算,我只是隨便的那個‘誰’,也沒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何決: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特么的喝死老子算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