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番外:54
鍾敏言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的第三天,紫狐醒了過來就是:“他*奶奶的,居然敢咬老娘!”
一睜眼,發現周圍圍了一圈人,和她大眼瞪小眼,唬得她差點跳起來。
亭奴急忙按住她,笑道:“總算醒了,現在覺得如何?”
紫狐齜牙咧嘴,哭喪着臉,悶聲道:“她咬哪裏不好……非咬這麼個地方……喛喲……痛死!”
說罷低頭看,果然尾巴下面裹着一塊紗布。
她是被蛇妖咬中了屁股。眾人都忍不住悶笑,又將救出亭奴的經過講了一遍,紫狐心滿意足地甩着大尾巴,笑道:“救出來就好!這下我就放心了!”
鍾敏言道:“人救出來了,你就該實現諾言,帶我們去不周山吧!”
紫狐嘆了一口氣,“我自然不會忘記這事,但那蛇妖的毒好生厲害,我手腳酸軟,根本走不了遠路。餘毒未清之前,都走不得啊。”
他一聽就急了,正要與她爭辯,卻被禹司鳳攔住,轉頭溫言道:“其實只需要你給我們指路,別的也不麻煩你。至於解救玲瓏的事情,更是不用你出手。”
紫狐嘀咕道:“話雖然是這麼說……難道我還當真在旁邊袖手旁觀嗎?”
眾人與她相處一段時間,漸漸地隔閡也小了不少,明白她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她身為妖類,又為了行動方便化作狐狸與他們同行,但在他們心中,已經漸漸將她當作一個同伴了。
聽她這樣說,眾人都有些感動。
鍾敏言揉了揉鼻子道:“那……你就袖手旁觀吧!這事真的很急。不能再耽誤,只得委屈你了。”
紫狐眨眨眼睛,終於點頭:“好,那你們收拾一下。咱們馬上就可以走。”
眾人嗡地一下,歡呼着散開了。
亭奴摸了摸紫狐的皮毛,柔聲道:“當真沒事?到了不周山可不要逞強。”
紫狐忽然正色道:“我其實也急着要去。雖然你一直都沒告訴我,但現在我已經猜到了。”
亭奴不由一怔,紫狐大聲道:“他被關在陰間,是不是?!你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我這次去就是要把他救出來!”
亭奴沉默半晌,方道:“不要胡鬧。你去了能做什麼?多少比你厲害的大妖都救不了他,你怎麼救?不要說去陰間,你只怕連大門都沒靠近就被神荼鬱壘給殺了。”
紫狐急道:“我就是要去救!那些妖怪救不出來是因為他們不誠心!天底下還能找出比我更誠心地嗎?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會把他救出來地!”
亭奴不由默然,良久,忽然推着輪椅開門出去,一面淡道:“你已經不是以前天真的小妖了。自己應當有想法,我不會幹涉。但是一切後果你自負。”
說罷便關上了門。
由於紫狐餘毒未清。手腳還不靈便,璇璣便將她塞在胸前,露出一隻腦袋給他們指路。
亭奴推着輪椅將他們一直送到城外荒郊,遠遠地,只見一個人坐在草叢裏。一靠近就是一股刺鼻的酒氣。禹司鳳又驚又喜地湊過去。
果然聽那人哈哈大笑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那亂七八糟的頭髮。亂七八糟的衣服,正是柳意歡。
“柳大哥!你……”是改變主意要和他們一起去不周山了嗎?禹司鳳充滿希望地看着他。
柳意歡跌跌撞撞地靠過來,癱在他肩上,用力抬手一拍,呵呵笑道:“我來給小鳳凰送行了……此一去……危險的很,千萬小心……我還要等着你回慶陽陪我喝花酒呢!”
禹司鳳哭笑不得,只好點了點頭。不防他一把勾住自己的脖子,貼着耳朵低聲道:“有什麼不對的,趕緊回來。千萬不要戀戰,明白嗎?”
禹司鳳心中一凜,定定看着他,他卻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小狐狸~~~小狐狸呢?”柳意歡喊魂一樣的叫,一轉頭,終於看到了縮在璇璣懷裏地紫狐,當下張開一口白牙,猥瑣地笑着,走了過去。
“你幹嘛?”紫狐警惕地瞪着他,只覺他大手一伸,將她提了起來,酒臭味撲,慌得她尖聲大叫。
“讓我再看看你……以後可難看到了呢!”柳意歡說著,在她毛茸茸的臉上狠狠親一口,驚得她都僵住了。
“嗯,小丫頭也要保重。”他反手把僵硬的紫狐丟給璇璣,對她笑了笑,“人總是能救回來的,不要太急了。”
璇璣茫然地點了點頭,見他又朝鐘敏言那裏走去。鍾敏言對他一向是沒好臉色的,見他搖搖晃晃走過來,當即就厭惡地想讓開,誰知他只抬頭看了看他,冷笑一聲,並沒說話,然後就繞到了若玉那裏。
“唔,還是你這個聰明人。”柳意歡拍了拍若玉的肩膀,笑得有點詭異,“聰明人不可以做壞事呀……”
若玉淡然一笑,抱拳道:“柳大哥言重了。”
“你有完沒完了……”鍾敏言嘀咕一聲。
柳意歡眼睛一瞪,大聲道:“懶得和你這傻瓜說話!傻瓜最可悲地不是他傻,而是自己明明傻的要命還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你這個白痴!”
鍾敏言登時大怒,漲紅了臉要與他爭辯,柳意歡卻擺了擺手,轉身推着亭奴走了,一面道:“各自珍重吧!有空回來慶陽,我請你們喝花酒。”
“這人簡直可惡之極!”鍾敏言氣沖沖地自己先御劍飛走了,若玉笑道:“柳大哥也是一片好心,敏言不要過慮。”
說罷也跟着飛了上去。
地上就剩璇璣和禹司鳳面面相覷,紫狐很識相地裝睡,不出聲。良久,禹司鳳才輕道:“走吧。”
璇璣急忙過去抓住他地衣服,急道:“等一下!司鳳……你……你上次和我說的話,我還不明白!”
禹司鳳沒有說話,她又道:“我……我不想和你分開!可是你為什麼要說什麼絕對……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司鳳你是下定決心要回離澤宮嗎?我們以後再也不能見?”
想到他以後要回離澤宮,興許又是十年八年不能見面,她心裏只覺得無限酸楚。
如果是別人逼迫,她可以毫不猶豫挺身而出,將他搶回來,不管遇到什麼艱險,她也不在乎。
但,如果是他自己要走呢?要怎樣才能讓他留下?怎麼樣……才能讓他知道,自己多麼希望他留下?
禹司鳳眼睫微顫,低聲道:“真正不明白的人,應當是我。”
璇璣見他轉身要走,忍不住縱身上前一把抱住他,急道:“不要走!你……你聽我說完!”
紫狐被他倆壓得差點暈死過去,急得吱吱亂叫:“先讓我下來行不行?你們兩個小情人要談情說愛,難道還要找旁觀者?!”
兩人都是一愣,眼看着紫狐艱難地從她懷裏爬出來,顫巍巍地走了幾步,趴在一旁地草叢裏,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什麼時候要走……再來叫我。現在……你們隨意,當我不存在好了。”
被她這樣一打岔,兩人還有什麼能說地,怔了一會,璇璣忽然覺得無比委屈,眼裏熱辣辣,一肚子的話不知該怎麼說,只得轉身撈起紫狐就走。
禹司鳳忽然在後面低聲道:“好,我不走。我會留下來。”
她急忙轉頭,卻見他神色嚴肅,沉聲道:“只是我留下了,以後就再也不會走。你莫要後悔。”
璇璣眼怔怔地看着他走過來,抬手,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眼睛直直盯着她,低聲道:“就算你要再後悔,我也不會走了。”
璇璣慢慢露出笑意,眼裏還含着淚水,可是面上早已笑顏如花,人們往往形容帶淚地女子是梨花帶雨,如今他才明白這是何等的美態,一時竟呆住。
“誰、誰說我會後悔!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一把擦掉眼淚,孩子氣地抓住他的手,急道:“真的不會走吧?不能騙人!”
禹司鳳淡淡一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拍,低聲道:“不騙人,絕對不走。”
璇璣這下才叫心滿意足,恨不得馬上飛去不周山,救回了玲瓏,從此逍遙自在,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事情。
紫狐說,不周山在極西的位置,那裏曾是上古神明大戰來因為共工不敵祝融,一怒之下將不周山撞倒,於是天河的水泛濫成災,禍及百姓。
作為曾經的擎天支柱,那裏的景緻自然是常人想像不到的壯麗巍峨。
再加上那裏有通往陰間的大門,兩位神將日以繼夜地守在門口,更為不周山蒙上一層神秘莫測的面紗。
“不過嘛……我小時候常去那裏玩,也沒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紫狐說累了,爬上桌子舔了舔杯中的茶水。
他們一路西行,滿以為直接御劍就能飛到不周山,誰知才飛了半天紫狐就要他們落下雲頭,還說從今天開始只能步行上去,別說是御劍飛,就是御仙鶴御金龍,也不允許。
他們幾個不認得路,雖然不情願,但也沒辦法,只好聽她的話,乖乖用雙腳走路。
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了一個叫做格爾木的鎮子上。這裏是西方之地,風土人情自然大異於中原文化。
無論男女頭上都帶着圓頂小帽,上面紋以各類花鳥圖畫,下面拉開一張兩尺長的面紗,遮擋漫天的風沙。
璇璣見這酒館裏的小二掌柜都是女子,頭上也不綰髮髻,而是結了三四根長長的辮子,一直垂到小腿那裏,更兼她們深目高鼻,面容艷麗婉轉,和中土女子更是大不同,不由看得呆住。
她們上身穿着各種顏色的小馬甲,下面一條長長的裙子,腰間繫着銀鈴,走起路來歡快得猶如雲雀。叮叮噹噹響。
香風亂飄,當真有一種別緻的嫵媚。
那些女侍者大方爽朗,對他們幾個中原來地客人殷勤備至,一會端來奶酒一會送來葡萄,惹得鍾敏言他們頭也不敢抬,尷尬地很。
“這裏……和咱們那兒還真是有好大的區別……”鍾敏言喝了一口奶酒,被那古怪的味道嗆得差點噴出來。
紫狐被他的模樣逗笑了,道:“天下大着呢!瞧你一副鄉巴佬的樣子!人家把你當作中原來的稀客,你倒把人家當怪物!不就是穿的衣服不同,長得也有區別么。脫了衣服大家都一樣!”
鍾敏言本來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被她這樣一逗,不由咳得更厲害了,臉漲的通紅,艱難道:“你……你說、亂說什麼!”
“喲,我說了什麼?脫衣服而已嘛。你難道從來不脫衣服?”紫狐還在逗他,鍾敏言臉紅得猶如滴出血來一般。
悶了半天,才道:“別總這麼不正經的,說正事!”
若玉笑道:“不錯,該說正事了。紫狐,為什麼不可以直接御劍飛去不周山?我看這裏地形凹陷。像是個盆地的樣子。離不周山還有很遠地距離吧?”
紫狐嘴上白色的鬍鬚顫啊顫,尖尖的嘴巴張開,等璇璣喂她吃葡萄。
一面模糊不清地說道:“說你們沒見過世面還真是一點不冤枉。你們可曾在凡人的地圖上見過不周山?那裏根本是禁地好不好,還御劍飛呢!沒飛過去就被守山的神將給打落啦!要去不周山,就乖乖用腳走過去,除了神荼鬱壘那裏不要靠近,別的地方嘛……和普通高山也沒什麼兩樣。”
若玉似乎對神荼鬱壘很感興趣,連聲問道:“你見過看守陰間大門地兩個神將嗎?常聽人說陰間在不周山有個入口,卻從來不知到底是什麼模樣。”
紫狐丟給他一個白眼,嬌滴滴地說道:“那地方誰都不給靠近,你問我,我問誰呀!見過神荼鬱壘的人,也不可能告訴你他們長什麼樣。”
“為什麼?”眾人都很好奇。
紫狐“切”了一聲,“一群笨蛋!因為他們都死了啊!見到神荼鬱壘誰還能活?!生死有命,天道有輪迴,無緣無故跑到陰間大門那裏地,大多是亡命之徒,要麼是想去陰間找人,要麼是挑戰神的威嚴,這個就是破壞了天地秩序,只有死路一條!”
說著說著,她自己神色卻黯然下來,喃喃輕道:“不過……就算這樣,我也……我不怕的。若是他們殺了我,我就可以去陰間找他了。殺不死,我還可以將他救出來……”
璇璣低聲道:“你是說……那方定海鐵索鎖住的大妖魔嗎?他被關在陰間?你、你他?”
難怪她答應得那麼爽快,原來她自己來不周山也有目的。
紫狐齜牙咧嘴,惡狠狠地問她:“怎麼!我不能去嗎?!咱們各自行動,不過暫時同行罷了。到了不周山,你們救你們地人,我救我地人,互相不干擾!”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璇璣拍了拍她的腦袋,輕道:“你一個人去,多危險啊。要不,我幫你?”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驚,鍾敏言急道:“你亂說什麼!那可是妖魔!放出來是要為禍人間的!讓師父聽到你地話,你這輩子就住在明霞洞別出來吧!”
明霞洞一直是璇璣的弱點,一聽這三個字她就抖一下,當即連忙搖頭:“那……那我還是不去了……”
要在明霞洞住一輩子,還不如一刀殺了她痛快點。紫狐笑道:“我才不要你幫忙。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許多話要和他說……才不要像你們兩個,心裏話都說給別人聽了。我要讓他知道,天下只有我對他最好,是我把他救出來的,所以他得永遠承我的情……再也不可以離開我。”
她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沒什麼正經,但這幾句話當真說得纏綿婉轉,深情之至,眾人一時都默然。
鍾敏言本來想糗她兩句,畢竟她的作為在他們眼裏是敵對的立場,但這會卻說不出來了,只能摸摸腦袋。
忽然想到玲瓏,只覺就算她是天下人都厭惡的妖魔,被關在陰間,自己也會不顧一切豁出命去救她的。想到這裏,頓時覺得可以理解紫狐,心中的憤懣也消失了。
在小酒館休息了一會,眾人便催着趕路,既然要用腳走過去,不快點是不行的。
誰知紫狐懶洋洋地靠在璇璣懷裏,輕道:“等到晚上,我看一下天色。找個合適的時候再走。哪裏不是說去就去的。”
大家又只好找了客棧先安頓下來,好在這裏雖然是邊陲之地,但風土人情和中原甚是不同,幾個年輕人在鎮上逛了一圈,倒也覺得新奇有趣。
飲食上味道有些怪,但勝在新鮮好玩,更有一家店,用大銅盆裝了菜出來賣,不知放了什麼料,香飄萬里。
四個年輕人一邊玩一邊吃,鍾敏言見路邊有賣女子飾物的小攤子,金燦燦黃澄澄,樣式大有不同,想到玲瓏向來喜歡這些小玩意,不由過去挑選起來。
璇璣只顧着吃東西,早早就拉着禹司鳳跑得不見影了。
若玉兩頭張望一下,只得陪着鍾敏言一起挑選那些他一竅不通的女子飾物。
“若玉也有心儀的女子嗎?”鍾敏言挑了兩件,見他手裏抓着一個玉鐲子仔細端詳,不由笑問。
若玉手上一顫,急忙放下鐲子,笑道:“沒有……不過想到家鄉有個小妹子,自從進了離澤宮便再也沒見她,這些年她應當也及了,買些東西送她也好。”
鍾敏言接過包好的飾物,又問:“若玉的家鄉在哪裏?我聽說進了離澤宮,等於一生不得嫁娶,也不許隨便和女子接觸……是不是以後也不能回家鄉了?”
若玉道:“門規如此,自然是要遵守的。我家鄉……在很偏僻的荒山野嶺,說出來敏言也一定沒聽過。不過偶爾家人可以來離澤宮探望,也不算孤零零的了。”
鍾敏言見他又把那鐲子拿起來看,有些捨不得的意思,當即取出銀子塞給老闆,笑道:“那鐲子,我要了!”
若玉急忙要取錢還他,鍾敏言笑着拉住,說:“你我何必還客氣,你的妹子也等於我妹子了。買個東西送她,何必見外。”
若玉便不再勉強,將那鐲子攥在手裏,若有所思,目光閃爍,不知想些什麼。半晌,才淡淡一笑,輕道:“敏言一向熱情善心,這鐲子,我便替小妹子謝謝你了。”
“客氣什麼!”鍾敏言把手一擺,掉臉走了。
若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將那鐲子緩緩放進了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