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江湖的沉重
在密林探查未果的姜劍緣與殺破狼二人順着兩方大戰所遺留的痕迹繼續向前追蹤而去，雖然殺破狼本身和任敖的關係並不算得上多麼要好，但同為刀宗弟子，殺破狼也不可能對這件事視若不見。
好在兩人追蹤的方向依舊是在向赤河靠近，也正是因為如此，姜劍緣才沒有和殺破狼分開的打算。而且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姜劍緣還想要助殺破狼一臂之力。
對方是連刀宗都敢下手的勢力，實力必然強大至極，僅憑殺破狼一人難保不會出事。
說到底，姜劍緣還是那個豪情仗義的姜劍緣。對於他來說，只要是自己認為的朋友，無論正邪黑白，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助。獨孤無歸如此，現在的殺破狼亦是如此。
而另一邊，重傷昏迷的任敖正躺在蘇仙音的懷中。他胸口的紫色華衫已經完完全全的破碎開來，一個清晰可見的血洞猙獰的盤踞在上面，雖然血已經止住，但任敖整個人的氣息依舊是十分萎靡。
蘇仙音此刻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她已經成功進入大周天境，成為了這片天河遺址中數一數二的強者，但她畢竟不是那個唯一。
正是這種輕敵大意，讓她們陷入了如今的險地。可又有誰能想得到，南宮世家會橫插一腿，成為這場戰鬥最大的變數呢？
關顧了一下四周，玄女宮剩餘的弟子已經不足之前的一半之數，而且基本上都是有傷在身，有幾名傷勢嚴重的弟子已經失去了一部分的身體。
蘇仙音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她們心中的恐懼，臉上的表情是藏不住的，特別是當她們看到那些已經變成殘廢的師姐師妹，那種恐懼就會無限的在她們的內心放大。
說到底，她們也只還是一群豆蔻年華的少女而已。第一次見到江湖上真正的殘酷，她們之中沒有臨陣脫逃者已經算是玄女宮教導有方了。
就連她這個大師姐在看到南宮虎嘯的一瞬間下意識想到的都是逃跑，更何況這些修為遠遠不及自己師妹們呢？
看着懷中沾滿血污的面龐，蘇仙音不知道自己這種做法究竟是對是錯。
玄女宮是名門正派，這是蘇仙音從小到大就一直接受的教導。既然是名門正派，那就不會棄自己的朋友於不顧。這也就是為什麼蘇仙音在突破到大周天境之後沒有選擇立刻解決魏逍河等人，而是過來救援任敖的原因。
可如今任敖救援出來了，自己和玄女宮的一眾師妹卻陷入了險境之中。
難道說，拿整個玄女宮來換取任敖的性命，就是自己心中所堅持的，身為名門正派的作為嗎？
“嗖！”
利箭破空的聲音傳來，蘇仙音條件反射般抱着任敖，捲起道暇如狂風過境一般掠出。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偷襲的那名南疆武者轉瞬之間就已經被蘇仙音擊碎了五臟六腑，倒在地上悄無聲息的死去。
“撤！敵人追上來了！”
危機的形勢根本不容得蘇仙音繼續往下多想，一聲冷喝警醒了所有玄女宮的弟子，眾人在蘇仙音的帶領下瘋狂的逃向天河遺址更深處的位置。
就在玄女宮眾人離開一炷香之後，面色冷峻的南宮虎嘯帶領着數百來自南疆的好手出現在了她們之前所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屍，南宮虎嘯眼眸中閃過一絲細不可察的憤怒。
他對於這個武者死並不上心，但是這個人的死卻打亂了他的圍剿計劃。本來他已經帶人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但就是因為這個傢伙的打草驚蛇，玄女宮的那幫娘們才在這個口袋紮緊前從裏面逃了出去。
一腳踢爆了這個武者的腦袋，南宮虎嘯轉過身來面色陰翳的對眾人說到：“如果你們再有人違反命令擅自動手，我保證你們的屍體都不會好過，明白了嗎？”
“明白！”
眾武者應聲答到。
南宮虎嘯點了點頭，帶着人手又繼續追了上去。
“周潛已經逃走了，如果讓蘇仙音和任敖也逃走的話，我南宮虎嘯在南疆眾勢力面前還如何服眾？”
而南宮虎嘯口中已經逃走的周潛此刻也絕對算不上多好，手中長戟拄着身體一步一步的前行着，雖然已經服下了九絕派用來療傷的秘制丹藥，但南宮虎嘯的實力實在是遠遠超出周潛的預料，所以他一時半會還無法將自己身體裏的傷勢穩定下來。
此刻的周潛心中也滿是悔恨，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南宮虎嘯竟然會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伎倆。他用盡渾身解數，配合上九絕派其他師弟的圍攻，最後才堪堪將任敖拿下，對方胸口的傷勢就是他手中長戟所為。
本以為任敖這塊硬骨頭已經被啃下，可周潛沒有想到蘇仙音忽然去而復返，不僅如此，對方的實力還暴漲到了大周天境，看了看身邊那些已經疲憊不堪的師弟們，周潛內心已經做出了撤退的決定。
但禍不單行，還沒等蘇仙音動手，南宮虎嘯帶領着南疆武者就已經如同惡虎群狼般圍了上來。周潛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這種事情發生，可他剛準備動手，南宮虎嘯就已經帶着危險的氣息來到了他的面前。
碾壓，全方位的碾壓。周潛知道，面前的南宮虎嘯也已經踏入了大周天境，而且氣息凝練，分明已經踏入了近月之久。
他知道，這場戰鬥他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師弟們慘痛的嚎叫不斷的傳入他的耳朵，他現在已經有些體會到之前他們追殺刀宗弟子時，任敖的心情。
他恨不得揮動長戟就這樣戰死在這裏，但心中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樣做沒有意義。就算他拼盡全力，也沒有任何殺死南宮虎嘯的可能。
但如果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逃跑上的話，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夠從南宮虎嘯手下逃脫。他身為九絕派的頂尖弟子，他有很多的底牌，他有的是辦法脫身……
這種想法一旦出現，就開始無限的在周潛腦中蔓延。終於，他逃走了。他留下了復仇的火苗，帶着一腔怨恨和悔恨拋棄了他的師弟們。
他現在漫無目標的前行着，多種情感交織下的眼神黯淡無光。
他現在已經有些懷疑這次的天河遺址之行究竟是對是錯？他出發時本意氣風發，想要在這天河遺址之中成就他周潛的威名。
可現在他不僅狼狽到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就連那些信任他和他一起前來天河遺址的師弟們也都已經身首異處，這對於想要一飛衝天的周潛來說，無異於毀滅性的打擊。
以至於當獨孤無歸發現他的時候，他都沒有一點警覺。可以說，現在獨孤無歸想要殺周潛的話，簡直易如反掌。
但獨孤無歸沒有這麼做，雖然對方身上的氣息極其不穩定時有時無，但破穴境巔峰仍然是他不願意去輕易觸碰的存在。蘇仙音魏逍河等人的實力他現在依舊是歷歷在目，就算以他現在的實力，能夠從破穴境巔峰手下逃生的幾率也是十不存三。
正當獨孤無歸準備避開周潛繼續趕路的時候，他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右手緊緊握着帶血的戟桿，發瘋似的仰天怒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潛的吼聲中透着一種凄涼與不甘，然而更多的是懊悔。人命，特別是自己師兄弟的性命，沉重的包袱足以壓垮這些初入江湖的新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無視一切，心狠手辣之輩畢竟還是少數。而情，則是江湖中人最難跨越的一道關。
或許是周潛的這種表現勾起了獨孤無歸內心最深處的回憶，他竟然撤回了已經邁出的腳步，轉身走向周潛所在的方向！
“你很痛苦，對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周潛的怒吼，他條件反射般揮出了手中的長戟，戟鋒閃爍着寒芒頂在獨孤無歸的咽喉之上。此刻只要周潛的右手微微一用力，獨孤無歸就會立刻屍首兩處。
“你……是誰？”
咆哮過後的嗓音有些沙啞，倒是很符合周潛此刻的精神狀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誰。”
獨孤無歸的反問讓周潛一愣，隨即眼神冷冽的說到：“不要跟我玩這些文字遊戲，如果你不說出你的來歷，我就讓這桿長戟捅穿你的喉嚨。”
“你不會的。如果你這麼做了，你就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你的痛苦。”雖然獨孤無歸不知道在周潛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的這種情況在前世獨孤無歸已經見得多了，組織當年的洗腦手段他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對於這種情感和精神上受到極大創傷的人，獨孤無歸有九成把握能夠收服他們。一個在天河遺址之中實力達到了破穴境巔峰的存在，就算放在外面也一定是各個大勢力傾心培養的天才。
這樣的人才，獨孤無歸又怎會放過？
周潛沉默的望着獨孤無歸，手中長戟就這樣停滯在空中。對於本來的他，這種姿勢只能算做平時訓練的基本功而已。但如今他重傷在身，還能夠保持如此平穩的持戟，可見他內心之中究竟有多麼糾結。
理智告訴他應該直接一戟結果了面前的獨孤無歸，但內心中殘留的悲痛卻在作祟。
如果……我真的放過了他。
我就可以……擺脫這種痛苦嗎？
師弟們的面龐一個個的從周潛腦海中劃過，他們平時在一起修鍊，一起被師傅責罰，一起偷雞摸狗，一起意氣風發的下山闖蕩……
哐當一聲，長戟重重的掉在地上。周潛的右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獨孤無歸看到周潛的反應就知道他已經放棄了對自己的殺心，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最起碼他不用擔心在和周潛說話的時候對方突然給自己一下。
“你遇到了什麼事情？”獨孤無歸開口詢問到。
“我拋棄了自己的同門師弟，自己一個人逃走了。他們都死了，死在我的面前。”雖然周潛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變的面無表情，但獨孤無歸還是能夠從他的語氣當中感覺出他對於自己的那種唾棄。
就這樣，周潛說，獨孤無歸聽。看周潛的樣子真的很難令人想像，這是兩個第一次見面的人。
在聽完整件事的經過之後，獨孤無歸大概明白了周潛目前的狀態。
他在埋怨那個拋棄了別人的自己。對於意氣風發的周潛來說，這算是一個非常令他接受不了的結果。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抗下一切能夠威脅到己方的存在，但事實的結果卻是對方的實力超出了他的預期，對方的手段也在他之上。
這種能力與情感上的雙重打擊，讓周潛變成了如今的這幅模樣。
“你感覺，你能夠殺了南宮虎嘯嗎？”獨孤無歸向周潛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周潛聽后搖了搖頭，雖然他也算是九絕派重點培養的一名弟子。但對於獨霸南疆的南宮世家來說，他的起點和身份都比南宮虎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甚至說句不客氣的話，就連他們九絕派在人家南宮世家眼中，也未必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僅僅在涼州，就已經有數家不下於他們九絕派的武林勢力。但他們在面前南宮世家的時候，仍舊只能選擇臣服。
個中強弱，一看便知。
“你也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就算九絕派願意為你出頭，也未必能夠討到什麼好處。更何況，我不認為堂堂九絕派會為了幾十個弟子得罪身為南疆巨頭的南宮世家，不然的話，九絕派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作為上位者，這是必須要明白的道理，獨孤無歸自然也不例外。
“那難道我就一輩子都只能活在南宮虎嘯的陰影之下嗎？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師弟被屠戮而沒有任何作為，既然如此我修這一身武功又有何用！”憤怒至極的周潛一拳打在地上，堅硬的青石被他打出一道道裂紋。
“還有一個辦法。”
聽到這句話的周潛抬頭看向獨孤無歸，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冀希。
“做我的人，我幫你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