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疑竇暗生

第18章 疑竇暗生

帝京城以北的官道上一着苧麻衣衫的蒙面女子騎馬飛馳而過,揚起滾滾煙塵。

山雨欲來,天色晦暗,朦朦朧朧的群山變作淺灰色。初秋山野間草木旺盛如舊,官道邊的樹叢中忽然有幾支冷箭悄無聲息地飛出。馬驚而嘶鳴,苧衫女大袖一揮,將冷箭悉數打落。

她勒住馬,昂然道:“前面就是帝京城,爾等再不放手一搏,可就沒有機會了。”

話音才落,樹叢中有十餘人閃身而出,從四面圍攻苧衫女。

這十餘人招式凌厲非常,配合默契,苧衫女舉劍突圍不成,被圍堵在中央。苧衫女凝神看了片刻,穩住下盤,擇一功力較弱者驟然強攻,意欲打亂對方的陣腳。她手中的劍鋒成弧,劍尖取左側對手,劍腹划向功力較弱者的脖頸,飛腿踢向右側對手,眼見就要得手,后心卻被一人偷襲。苧衫女左手向背後一抄,一掌揮開背後偷襲之人,右手劍招卻露出破綻,劍尖被擋開,胸前門戶大開,閃避不及。

危急之際,苧衫女使出一招“劍走游龍”,劍花一挽,堪堪盪開刺客的長劍,手背卻被劃了好長一道口子,鮮血直流。此時周圍忽然躥出五六位穿短褐的漢子上前圍攻刺客。刺客顯然沒想到苧衫女能夠處變不驚、避開殺招,更沒料到她還有助手,不禁一怔。苧衫女趁刺客分神之際一躍而起,自上而下揮劍一斬,鮮血四濺,刺客紛紛倒地。

苧衫女確認刺客皆死之後,還劍入鞘,取出絹帕包紮好手背上的傷口,道:“前面就進京了,多謝幾位兄弟一路幫扶。”

幾個穿短褐的劍客都道:“姑娘客氣。”調轉馬頭,頃刻就消失在揚塵里。

半個時辰后,傾盆大雨一洗京畿入秋以來的沉悶陰鬱。苧衫女摘了面紗,坐於帝京城外的茶亭里飲茶避雨。忽有一穿青袍的人踏雨走進茶亭,四處尋覓着什麼。苧衫女垂下頭,那人卻闊步走到苧衫女身邊一揖,道了聲“打攪”,問:“請問這位娘子貴姓?”

苧衫女忙起身答禮道:“免貴姓江。請問您是哪一位?有什麼事?”

穿青袍的人低聲說了些什麼。

苧衫女一愣,旋即和青袍人交換了切口,對了對牌,就從懷中取出油布包裹的一樣東西移交:“東西在這裏。煩請轉告大司寇,我已非官身,自此刻起,我與撫州之事,再無關係。”

這青袍客原來是刑部的人。

青袍人拱手道:“大司寇讓在下向您問好,待您與嘉國公成婚之日,大司寇再去拜謝。”

原來苧衫女就是即將成為沈江東夫人的江楓。

江楓因為受命查撫州的事,恐牽連嘉國公府,所以一路上都躲着嘉國公府派出接她的人。幾次遇險,皆是她父親的舊友武振英的人幫她脫險。

此刻交接了差事一身輕鬆,江楓進城便先去城南武宅見這位許久未曾謀面的世伯,誰知留守武宅的老僕告訴她,武振英有急事去永通找漕幫了,不在帝京。

江楓孤身從武宅出來,走了沒多遠,忽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在下沈江東,來迎江大人入京。”笑道。

江楓微微一怔,小聲笑道:“有勞嘉國公爺大駕。我已辭去部務,請不必再以舊時職位相稱。”

沈江東道:“我算着日子,你也該進京了。”

江楓沉默了片刻,展顏笑道:“路上遇到一點小麻煩,耽擱了幾日。”

即便嘉國公沈江東而今刻意低調,但嘉國公府畢竟位列國朝諸世家之首,婚禮當日賓客如雲,今上攜皇貴妃葉氏親臨嘉國公府道賀,引得眾人紛紛議論嘉國公府聖恩隆重。

婚儀於黃昏時分開始,婚儀過後在嘉國公府正堂開宴,新婦着品服大裝,與嘉國公沈江東一道,向今上和皇貴妃拜行大禮。

禮畢,戲開鑼,席間攀親扯故開始敬酒。一干翰林催詩談賦,一群主事圍講部務。宗親駙馬、世家子弟又是一夥,各有話題。

沈浣畫忙於調度,焦頭爛額,葉府四房的蘭萱蘭蕊卻在四太太的指揮下,圍着沈浣畫巴結不已。

“大嫂子這荷包真真精細!是不是大姐姐賞的?可嘆我是不招人疼的,大姐姐見也不肯見我。”蘭萱道。

沈浣畫隨手解下腰間兩枚荷包,一枚緙絲,一枚平金納紗,塞給蘭萱道:“不是皇貴妃賞的,你們姊妹拿着頑罷。”自去忙着照應女客去了。

蘭萱得了荷包,高興得緊緊握在手裏翻看。庶出的蘭蕊羨艷:“裏面是什麼香餅子?聞着好香甜。”

蘭萱也不理會她,把兩枚荷包都系在裙邊。

四太太看了,若有所思,呆立了半晌。

沈江東的新夫人容姿端和大氣,舉止沉穩幹練,言談清朗瀟洒,和思卿頗談得來。思卿與江楓同一眾命婦敷衍了許久,奉承話聽得頭痛,心裏十分不耐煩了,還要強撐着笑臉。

她微微一轉頭,剛好紗幕被吹開,她和如今沉陷撫州貪腐案、如今卻看似似波瀾不驚的尚書令葉端明對視。她平素對這位“父親”厭惡至極,心下直欲作嘔,於是故意提高了嗓音對蕭繹道:“妾病酒,想避席稍作歇息。”

江楓忙對思卿道:“府上已為皇貴妃備下了歇息的閣子,請皇貴妃移步。”

思卿起身避席,江楓也隨侍離席。轉過正堂,離開喧擾處,思卿便吩咐道:“菱蓁跟着我,你們都下去罷。”宮人紛紛行禮而去。

思卿和嘉國夫人進了閣子,只有菱蓁立侍一旁。思卿已知這位嘉國夫人姓江,對於其出身也略有耳聞,於是問:“夫人的名諱是?”

嘉國夫人欠身答:“妾姓江氏,賤字為‘楓’,楓葉之楓。”

思卿又問:“夫人祖籍何處?”

江楓道:“妾是京北撫州人。”

思卿笑道:“聽聞夫人曾在清吏司、刑部等處任職,想必是女中豪傑。”她話鋒一轉問,“夫人既曾任職刑部、又是撫州人,可聽說過今年春上撫州都督、撫州知州貪墨軍餉民食以致撫州兵變的的事?”

江楓不意這位深居內宮的皇貴妃突然會問起這個。因為此系前朝事,又與朝中重臣有極大幹系,江楓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思卿平素善解人意,見江楓踟躕不答,便也不再追問,只與她聊京北風物,倒也談得投機。思卿問起江楓的年紀比自己要長几歲,故而以姊喚之,交換了手帕,道:“我在禁中,終日無趣。倒是希望夫人能時常進宮坐坐。”

菱蓁算着時辰,道:“皇貴妃、嘉國夫人,咱們離席好長一陣子了,也該回席上了。”

思卿道:“再過一刻不遲。”

話音剛落,閣子中的燭光跳躍了一下,思卿察覺不對,集中了精神以耳辨四周境況,面上卻不露分毫,只對江楓道:“咱們回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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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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