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杳無音訊（下）

孫平甫聽了思卿的話再拜道:“罪臣無須多言，更無一探臣言語真偽的必要。”

思卿沒理會他消融的意氣，復問:“可有證據？”

孫平甫下意識道:“傳令官已死，平郡王可以殺罪臣，但殺不盡罪臣的中軍。罪臣的中軍可以為臣作證，此處有臣軍中數百人的籤押。”說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去除市布包裹的文書，雙手奉上。

思卿沒有接過，反而問:“你可想好了，這樣要緊的東西究竟要交給誰。”

孫平甫仍然沒有收回之意，思卿才接過文書展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手印像是滴滴鮮血，讓思卿沒來由不寒而慄。思卿折好信件，發揚自己敢做不敢當睜眼說胡話的一貫行為，淡淡道:“按理說，你的部下應當避嫌，這證據能起多大作用，要看朝里怎麼議……本宮不能干涉兵政，本宮怎麼想，無足輕重。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孫平甫淡然道:“若臣當初不遵偽軍令，也不至於丟城棄地，也不至於讓鄭撫院殉國。臣悔不當初，無意為自己脫罪。但是平郡王是周瑜再生，先和嘉國公不和，干涉兩江兵政；又同和郡王置氣，致使軍中人人自危——臣以為，為東南大局計，或令嘉國公返京，或使平郡王調任，否則……”

“我說過了，你同我講這些話，毫無用處，”思卿道，“不過這信我會轉呈陛下。還有你的話，我也會一字不漏地轉秉陛下。”

孫平甫展拜道:“謝殿下。”

“謝字當不起，”思卿道，“來日有人蔘我干涉軍政大事，孫將軍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孫平甫道:“臣不敢……”

思卿道:“起來說話罷。本宮也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去投案。不過陛下回京還須時日，你丟城棄地、敗逃回京、污衊主將，能不能活到陛下回京見你，誰也沒法保證。第二，本宮全當今日沒見過你，你樂意去哪兒就去哪兒。等陛下回京，你投案也好，隱匿也罷，都和本宮毫無關係。至於你的家人——看在武定侯府的份兒上，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孫平甫如釋重負，復拜道:“罪臣今日既得見殿下，已無掛累，這就去京兆府投案。”

“你要想明白，萬一你就這麼死了，白白陪上一條性命，值不值得？”思卿漠然道。

孫平甫道:“謝殿下恩典，臣死而無悔，死亦無怨。”

思卿見他臉色灰敗，神情忡怔，好似了無生趣，有些於心不忍道:“你去投案，你的家人應該不會被牽連其中。”

孫平甫復行大禮，思卿道:“你去罷。你要記得，投案前，你從沒見過任何人。還有，我不知道你同府軍衛的人回京時走沒走驛站，但瞧你們的腳程，用的應該都是好馬。你遲兩日再去投案，別讓人看出端倪。”

孫平甫應了，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再拜，思卿伸手輕輕搖了搖，示意他自行離去即可。孫平甫向程瀛洲微微一躬身，踉蹌着消失在院落門口。

思卿立在原地未動，忽然狠狠地將玉牌摜到地下。玉牌跌在瓦礫上，卻未曾摔碎，思卿俯身撿起，程瀛洲小心道:“殿下……”

思卿忽然問:“活着不好么？”

程瀛洲無法答話，思卿半晌才道:“走，去東宮。”

這時牆頭忽然有人道:“方才有人跟着你。”

所有扈從的禁軍立時持械警戒，一半持劍將思卿圍在中心，一半持弩對準牆頭。程瀛洲剛準備發煙丸向四周示警，就被思卿以一粒石子阻隔了一下。程瀛洲十分意外，正要拔劍，只見不遠處牆頭有人像大雁一般輕輕飛近，一躍而下，大袖蹁躚，外圍禁軍的弩箭盡數落於他的袖底。程瀛洲大駭，只聽思卿開口道:“武老伯？”說完揮退四周的禁軍，走上前問，“您怎麼在這兒？您沒回永通？”

武振英振了振袖子，向程瀛洲微微頷首，方道:“你從盛和街下車的時候我恰好遠遠瞧見了你的背影，本來沒看真切，不打算跟上來，可是我一轉頭，發現有人跟着你。”

思卿一驚，“什麼人？”

武振英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之前說過了，京里的幫會最近有點兒亂，你自己還是要多加小心。跟着你那位沒能留住活口，在東牆底下——”

程瀛洲見武振英隔牆打鬥殺人毫無生息，驚異非常，連忙吩咐人去東牆下查看。

思卿見武振英一身素衣，奇道:“大清早的，您這是準備去哪兒？”

武振英道:“鄭以勤兒子沒了，我和他也算舊識，準備過府去看看他。”

思卿追問:“您怎麼也認得鄭以勤？因為傅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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