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毒藥
一條生命的逝去,總是令人惋惜的,何況如今這慘烈的情況,分明就是一屍兩命。
處理陶夭的後事,花了比想像中更久的時間,因為從意識到陶夭真的死去的那一刻起,唐梓夜整個人都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
那雙漂亮的墨綠色眼眸里,沒有了以往總是意氣風發的光彩,如今那一雙墨綠色的眼眸像一潭死水一般,雖然仍然美麗,但卻沒有了波瀾。
下葬的事情,全都交由了楚清音掌管。楚清音就是之前常常去別墅里給陶夭做身體檢查的女醫生,她與唐梓夜的關係很難界定,或許可以說楚清音是唐梓夜,為數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不是手下,而是合作的夥伴。
面對陶夭的死亡,楚清音也罕見地表現出了沉默,楚清音原本是一個無論什麼情況下都可以把淡然的微笑掛在臉上的人,但面對此情此景,似乎她也失去了一貫的從容。
明明身為醫生,已經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可楚清音知道,這一次不一樣。
火化屍身後,唐梓夜甚至產生過把骨灰日日放在身邊的瘋狂念頭,還是楚清音勸了他,不要做這些形式上的執念了,畢竟人死如燈滅,如果在死後還不放陶夭的靈魂自由,那唐梓夜此時此刻的悲慟也只是無濟於事而已。
於是兩人一起看着陶夭下葬,墓地是唐梓夜選的,楚清音親自選擇了靠譜的工匠,雕琢了碑文。
而石碑上的墓志銘,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世多無情事,偏少有心人。
這句話是你寫的嗎?唐梓夜怔怔的凝視墓碑上陶夭的遺照,燦爛的笑顏,凝視良久,才問楚清音。
不是我,楚清音回答,是她自己。
陶夭自己?她自己怎麼會想到要給自己寫墓志銘?
唐梓夜感覺哪裏不對。
她說出這句話時,自然不會想到這句話會成為自己的墓志銘吧。
楚清音也幽幽的嘆了口氣,當時我們在聊天,我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講得是一個狐狸,偏偏愛上了人。
狐狸想要成為人,卻因為要修成為人,得道成仙的話,必須要割捨七情六慾。
狐狸悲傷的問神仙,成仙就拋棄七情六慾,可若沒有這份愛,我又為何要成仙?
然後陶夭,突然打斷了我,說出了這些話。她說,這世界上總是有一些無情的事情,少的卻只是有心的人。
唐梓夜聽完楚清音的敘述,沉吟良久,低低的說,幼稚。
聽着這種明顯是虛幻的,狐狸成仙的故事,卻能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幼稚是什麼?
可他心裏卻感到好痛,原來陶夭在獨自一人的歲月里,早已經把這世界看得如此透徹。
她早就知道這世界如此無情,可卻仍然還想要做一個有心的人。
傷透那顆心的人,偏偏就是唐梓夜自己。
後悔嗎,當然了。可有用嗎?於事無補。
唐梓夜平生沒有後悔過什麼,哪怕曾經做下過錯誤的決策,總是有辦法力挽狂瀾。
可這一次她清楚的知道是自己錯了,錯的體無完膚,是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們二人靜靜的在墓碑前站了許久許久,最終唐梓夜,整了整風衣的衣領,轉身。
你要走了嗎?楚清音問。
嗯。唐梓夜回答。
去找陶佳欣?楚清音都帶着一些嘲諷的問道。
不止陶佳欣。唐梓夜用冰冷的充滿了殺意的聲音回答。
多可笑啊,在失去了她之後,你才知道要為她報仇,可當時和那些人一起傷害着陶夭的,不就是你自己嗎?唐梓夜。
楚清音諷刺的質問聲從身後傳來,而唐梓夜充耳不聞,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所做的,只是可笑的逃避而已。
他不想承認自己也是讓陶夭傷心的一份子,反而他想要通過去教訓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來求得自己心靈上的平靜。
這很可笑,也很懦弱,可唐梓夜,此時此刻,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他只覺得心裏有一團冰冷的火焰,明明是冷的,卻燃燒得如此激烈。
無論做什麼,都已經不能讓陶夭回來了,可到底還是需要做一些事情,還可以讓活着的自己感到一絲安心。
楚清音。
唐梓夜已經快要走出了墓園,卻突然頓住了腳,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有一個為黑道服務的哥哥,幫我聯絡一下。
你要聯絡我哥哥?做什麼?楚清音似乎預見到了唐梓夜的決定,帶着一些微妙的笑容說道。
我需要折磨人的辦法,具體要如何安排就看你的了,你明白怎樣讓人不知不覺的痛入骨髓,但卻在表面上又看不出來,你也知道如何瞞過醫院裏那些庸醫的做法,我要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治不好她。
唐梓夜的聲音冷若冰霜,如果聲音可以化作毒藥的話,他聲音的毒一定是那種,世間沒有人可以解掉的毒。
而他正在向楚清音索要的,也正是這樣的毒。他一定要讓那些欺瞞過,陷害過陶夭的人,千倍百倍的體會陶夭曾經的痛苦。
如果說他們也沒有了心,體會不到陶夭的心痛,那就用身體來償還這份痛楚吧。他要那種能夠讓人痛入骨髓的毒藥,但絕不讓任何人能夠治癒。
他要的毒是無解的毒,他要讓這份痛苦纏繞那些人一輩子。
楚清音輕輕的問,那你呢?難道你就不想為自己曾經做出的事情做出任何償還的舉動嗎?
我也會吃的,唐梓夜冷冷的回答道。那種痛,我都想看看我自己能不能經受得住,我不佔他們半分便宜。
楚清音啞然失笑,繼而又是說道,用這樣的痛楚,就能抵消你的歉疚了嗎?
唐梓夜不置可否,甩下一句,辦好了聯繫我,就消失在了墓園門口。
看着那輛豪華的黑色轎車絕塵而去,楚清音忍不住露出有些諷刺的笑意,唐梓夜,你真的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換來心安嗎?
不,你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你覺得對她有所歉疚,這份歉疚的心情也會伴隨你一生吧,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撐到改變的那一天。
於是楚清音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她和哥哥一起住在一幢很大的別墅里,哥哥喜歡地下的部分,而她最喜歡住在頂樓,所以兄妹兩人平分了別墅的上下構造,請來了知名的設計師,做出了功能多樣的房間設計。
哥你在家嗎?楚清音推開別墅的大門,向著空曠的室內大聲喊道。
我在這裏。
廚房裏傳來了應和的聲音,楚清音的哥哥,楚方南,身穿舒適的家居圍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你居然在下廚,真是太久不見你下廚了,最近的事情都忙完了嗎?你這麼有閑心。
差不多吧,該研究的那幾種都研究出來了。楚方南從廚房裏端出一碟精緻的點心,你也來嘗嘗嗎?我剛烤的。
你確定裏面沒有什麼奇怪的成分吧?楚清音一邊拈了一片精緻的曲奇,一面開玩笑的問向哥哥。
當然有啊,楚方南隨便的附和着,裏面的成分不僅能夠讓人犯困,也還能讓人昏迷,昏迷之後醒過來,還會記不得自己是誰呢。
楚清音本已經把這一片放在嘴裏,聽到楚方南的話,又忍不住咳了兩聲,當然她並沒有做出把這片曲奇餅乾吐出來之類的事情。
別把這麼可怕的事情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啊!楚清音挑了挑眉毛,有些埋怨的瞪着楚方南。
你自己不也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嗎?幹嘛這麼當真?楚方南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也拿了一片曲奇餅乾,放進了嘴裏。不錯,味道很好,不愧是我的手藝。
楚清音懶得和他這個又自戀又不正經的哥哥拌嘴了,就三言兩語的,把今天唐梓夜交代的事情告訴了楚方南。
楚方南聽完有一些沉思,想了想說道,那他願意給我什麼報酬呢?
我們還沒具體談報酬的事情,不過我看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怕是你說什麼他都會答應。楚清音回答道。
是這樣啊,那很好啊,那不如就讓他成為我的小白鼠吧,正好我新研究出來的一種藥物,沒有人願意去嘗試,都怕這種藥物擺脫不了依賴性。
是什麼效果的藥物啊?雖然他的確現在看上去,只要你能給他葯,他就能夠百依百順,不過哥哥你也不要玩的太過火了,如果真的造成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咱們兩個也不好收場。
不是什麼很大的效果,只是一次新的嘗試,楚方南微微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和善的弧度。也許不會讓他痛,也許會讓他痛到想死,只要看他心裏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了。
別說的這麼神神秘秘的,快介紹給我知道一下,我也好評估一下,到底要不要把我多年的好朋友賣到你的手裏,楚清音也笑了起來,推了推哥哥的肩膀。
那麼回答我一個問題吧,在你眼中你覺得愛情是什麼?楚方南沒有正面回答楚清音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聽上去,有些模模糊糊的問題。
愛情?
楚清音想了想,微笑道,我早就沒有什麼對愛情的美好幻想了,在我們這行人的眼中愛情不過是荷爾蒙,多巴胺,一些激素,還有種種東西的混合吧。
不錯,就是這樣,楚方南點了點頭,看來我的妹妹專業也非常的優秀,沒有忘記最初基礎的知識。
楚清音似乎隱約明白了什麼?她雙眼微微發出了光,激動的問道,哥哥,你難道想測試愛情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