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蘭回娘家 (一)
()這天是正月初三,春蘭的假日已到,大清早的屋裏還需亮燈就起了床。洗漱后就向還沒起床的公公婆婆道別。賀大嬸不知兒媳今天就要趕去上班,忙招呼她等一會有事要商量。她聽了后就答應等着,重又回到了自已的卧房。常言道:“女人是最多情的。”這一返使她對自已的新房別有了一種觸動。先是環顧了一下曾自己親手佈置的新房,綵帶還依然掛着,雖然變了些色度,但還是那麼新鮮;窗戶上的紅“雙喜”字依然是那麼醒目;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被褥疊得很是整齊;綉着金黃色“美滿幸福”的紅色雙人枕,更是勾起往日溫馨與甜蜜;她置身於曾經歡悅得**的空間,每一個細節是那麼的讓人難以忘記。丈夫臨走的那一夜,情愛的話語言猶在耳,那翻雲覆雨的纏綿情景猶存。七年來丈夫一直不歸,這冷清和孤單不由感到辛酸和無奈。自已也想過去深圳與丈夫團聚,因為了照顧公公婆婆,為了讓他(她)感到一個家的溫暖,而留了下來。可那獨守空房缺少愛撫的滋味,實在讓人心煩意亂。但想到因自已沒有生育能力,丈夫為了賺夠手術費而長年在外打拚,也就沒有了太多的怨恨,反倒有些可憐起他來。
“春蘭,春蘭啊!”賀大嬸從廚房裏提出藕煤爐放在堂屋裏,又挪來兩條凳來。見兒媳在自已房裏,就喊了起來。
這一聲好似掐斷了自來水一樣,思想的源泉突然中止。她應了一聲:“哎!”立即返身走出了門外。
“來,坐這裏,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賀大嬸示意她坐下,又用火鉗通了通爐孔的煤灰后說。
她順意地坐了下來。賀大嬸面對面坐着,認真地說:“春蘭呀!這些年也是多虧你了,每個月你都要回來照看我們,我們倆老是曉得的,大家也都在誇你!小橋這麼多年不回來,光是聽信上說,我們不知道實情。你去深圳!倆個人在一起我們也放心些!”
她思索了一會,說:“媽!這件事我不是沒想過,我不能去,我去了誰來照顧你二老?雖然我沒幫家裏什麼忙,但常回來看看也讓小橋在外放心。”
賀大嬸聽了覺得也在理,但這夫妻常年分居的日子,算什麼日子喲!年紀輕輕的一個是守活寡,一個是鰥居的。自已是過來人,曉得這個年齡段的難為情,便生氣地說:“我倆老東西不要你們管了!你這叫什麼日子喲!你不去就叫他回來!”接着又說:“你想要我們七老八十才看到孫子呀!莫說我正月里說醜話,我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歲數喲!”
賀大嬸“嘆”起氣來,春蘭看在眼裏也難在心裏。是啊!為人都有這道坎,生兒育女傳宗接代,這才是天倫之樂!眼見同齡人都有了,能夠“喊口”了,自已還沒那“瓜子”米!怎不使老人耽憂。可婆婆忘了,自已是個有生育缺陷的人。她為了婆婆能放寬心,說:“媽!我不能拉小橋的後腿呀!他們是“桃源三兄弟”,我能拆開他們嗎?小橋不回來,也許有難處,萬事開頭難嘛!再說,我在醫院做事挺好的。生小孩的事,我和小橋先通通氣商量一下!”
天外正下着毛毛雨時夾着小雪,伴帶着微微北風,這樣的天氣已持續七、八天了。春蘭背着裝有許多現金的小包,打着雨傘,走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因為怕滑倒,心悸不敢走快了。賀大嬸邊送邊聊着有好一段路了,她叫婆婆快回去,月底再回家看望二老。賀大嬸心疼兒媳,叮囑她:早晚要注意安全城裏太亂;該吃就吃不要餓出“胃病”來;該穿就穿不要太寒磣;雨天帶雨傘,晴天帶陽傘;家裏沒事就少回來。”她都一一點頭答應着。
走在山坡的路上,前面就是荊刺叢生的小徑。當年送丈夫時就在這裏分別的,這一別就是整七年。她站在這裏回頭看了看眼前的村莊。整個村莊被陰雨蒙蒙籠罩着,雜亂無章的房子簡陋而低矮。歷經了二十年的改革開放,沒有變化什麼!有部分會經營的人,己經住進了城市,留在農村的老房子早已門可落雀了,且雜草叢生,給村裡添加敗落的跡象。她不想再看也不願再看,只希望出外謀生者能夠有番作為,有本事、有能力地回來改變家鄉這個面貌。
小徑兩旁荊刺夾着路面,雨傘和衣服時不時被掛着。費了好些時才走出這山路,衣褲和鞋子被濕了很多。風還在吹,雨還在下,她低頭不快不慢地走着。
一路上很少遇到行人,遇到的也一個都不認識,默默無語地獨自行走着。
到了鎮本地停車場,時間才過八點,已有第一趟中巴車開走了,相差只有幾分鐘。她後悔沒有再走快一點,才沒乘上那趟車。
看來下一趟車需要等一段時間。剛行路的勞累使她很想找個地方坐坐,可整個停車場除停有二輛貨車、二輛轎車外,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坐坐歇息的。心裏在“嘀咕”着,有人缺德偷走了原有的長木凳。
這停車場原是小鄉的中心,形長方形,有半邊原是老中學的藍球場,不過現在已是損有痕迹了。四邊村民趕道子就是在這裏,已經成行幾十年了。
她有點餓了,看見一家“米粉店”關着門的,這也許是正在過春節沒有生意。她見有幾家商店開着門的,想買罐“八寶粥”吃。隨意走進了一家店裏,自顧看貨架上還有不有好吃的食品。正當她喊坐在櫃收銀台裏面一個年輕的胖女店主拿罐“八寶粥”的時候,女店主突然站起來兩眼望着她驚喜地喊着:“姐姐!你是姐姐!新年好!新年快樂!新年發財!”並不住地作揖。
她想:“真是莫名其妙,什麼時候我就成了她姐姐?真是“神經”有毛病!”她沒答理她,只顧要她快拿“八寶粥”來。
女店主還是欣喜地笑着,說:“姐!進來烤火!你身上濕了!”
她也笑了笑,說:“謝謝了!我要趕車呢!”
女店主走出櫃門,熱情地拉着她就要進去,說:“吃什麼“八寶粥”咯!進來吃面,剛煮的。”
面對不認識的人怎麼能隨便呢?這也許是她的新年禮貌?她推辭着說:“不了,怎麼好意思呢?我有一罐粥就行了。”
“哎!客氣啥!我是張小麗!我已回來三年多了!”女店主見她沒認出自己來,抱怨地笑着說。
“噢!小麗!我認不出你來了,你胖了。”春蘭高興地握着她的手說。
這時小麗熱情地拉着她進了收銀台里,邊吃面邊聊了起來。
這個店面是她自已的,上面還有兩層房,地面面積120個平方。經營着:五金、副食、鞋子和衣服,還有一些農業上需要的物品。可謂是“小百貨鋪。”
小麗說在農村有這麼一間“小商店”可以了,一年可賺四萬多元。春蘭很是羨慕她,說她(他)們夫妻在一塊兒很幸福,不象她倆夫妻常年分開。
時間過了近一個小時,第二趟車來了。她急着要走,小麗要她等一會,忙從卧室里拿出一個“紅包”來塞進她的衣兜里,說是幾年前欠的。她想起了前四年救她時墊付的一千元:那是距今已四年多了,是快立秋時天氣格外熱的一天下午兩點鐘的時候。她站在街道停車點雨棚下乘“三路車”要去市二醫院上班,這時還有四個人也要乘車,其中一個打扮很時髦的女孩子蹲在地上,雙手壓着小腹痛苦地“呻吟”着。她事先沒有在意,只盼着車來了早乘早上班。這時,時髦姑娘大聲地“唉喲”起來,她出於憐憫心急忙前去問詢,誰知她已暈倒在地,臉色蒼白。
她見圍觀者沒有一人幫助,急忙到旁邊的公用電話亭打市二醫院的急救電話。不一會急救車來了,把她送進了醫院搶救室。
經醫院診斷:系宮外孕並已輸卵管破裂大出血。需立即手術。
因不知這時髦姑娘的地址和姓名,又沒有親人在身邊,醫院副主任醫師蘭婷找到了春蘭,要她立即交兩千元住院手術費。她說了事情的經過,說並不認識這個姑娘。蘭副主任醫師走時最後一句話讓她很為難起來:“如果不馬上交錢,醫院就不能做手術。”這怎麼辦?這事本不關自已半點閑事,可是這兩千元可救一條人命;也因沒有這兩千元送掉一條生命;她這時也急了起來。
先救人要緊!錢的問題再想辦法。
經過她與醫院主刀醫師和有關人協商,同意先交一千元住院費。她把身上整有的六百元掏出來再外借了四百元揍齊交了。
手術后,姑娘醒了。在病室里春蘭陪了她,也問及了一些要知道的情況,知道她是本縣洪家鎮人,姓張名叫小麗,今年十八歲。第二天清早她趕到車站把信息傳給了她的家人。
第三天下午又送吃的給她的時候,她見她母親已來了。以後也偷偷地看過她兩次,見她很好就再也沒來看過她。
小麗病好后就要出院了,確找不到她的救命恩人,醫院裏的人說也不認識她。她哪裏知道,春蘭根本不在這棟做事,何況又沒留下姓名!
想到這裏,春蘭哪裏肯要這早已忘記的錢,她一再拒絕。小麗見她不要急得要哭起來,她見狀只好接收了。
她剛上了中巴車,小麗的丈夫鄭樂樂回來了,他知道妻子的“恩人”來過,並且還沒走!就從貨柜上提下兩件禮盒,同妻子急速趕到車上找到她,懇求她收了這送給長輩的薄禮。
她推辭不過只好又收了,鄭樂樂感恩的話又說了一籮筐。車“馬響”響了,小麗夫妻倆才不舍地告別。
中巴車開走了,鄭樂樂夫妻倆站在原地揮手道別,眼含熱淚重複着說:“恩人哪!她是個世上少有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