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滲透（6）
()希伯來圖書館座落在距離朱利安附屬學院五十公裡外的一座名叫葛蘭的山丘上。漂亮的白樺林是這座山丘上最美麗的風景，勝過於它的則是當無數縷金色的光線從天而降，而灰磚藍瓦的希伯來圖書館被一片迷霧籠罩之後所呈現出來的奇妙的風光。
風起了又停。
車子到達山腳，我們下車徒步前行。
位於我們車子不遠的地方，一塊巨大形如黑炭般的石頭插在了泥土中央。我走過去細看，這塊石頭呈小山狀，上面鏡面光亮，從中可映出自己來。他走過來告訴我，這是烏克蘭幻影黑色花崗岩。讓人不解的是，上面刻着一行字――“止步，不可前行”。
這為難我們了。
霧起了，整座山丘呈了一片灰藍藍的景色。如同高山般聳入雲宵的希伯來圖書館的底下掩着兩扇門，兩隻形同螞蟻般的人兒像即將暢遊於知識的海洋，一下鑽進了智慧書里。
“歡迎來到希伯來圖書館！”
龐大的圖書館只有管理員一個人，讓人難以置信。這個約摸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看到我們，抖起了精神來，在她的眼裏，顧客是真正的上帝！她一頭紅色的短髮，乾淨利落的撫在了腦後，眼珠是綠色的，臉色很蒼白，明顯化過妝；她保養得宜，服裝得體，穿了一套傳統的小格子呢子西裝套裙，腳蹬一雙小牛皮中跟鞋。她興奮極了，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一直保持着微笑。我認為她笑得有些過了，看起來更像是合不攏嘴，這讓我難以想像,如果她嚴肅起來會是什麼樣。
“我想問一下，為什麼今天圖書館裏沒有人？”一見到管理員，我就拋出問題給她，但這話說出之後我才意識到口誤，因為管理員本身也算是其中一人。
“對不起，現在館內正在維護翻新，你們進來時應該有看到門口邊上立着一塊告示牌才對。”這位紅色短髮的管理員笑着向我們解釋。
我怔了一下，微微側着身子，一邊看着管理員一邊睨視出去，果真在她的這塊大理石的前台下――也就是我們進門后不起眼的地方瞧見了那塊“維護中”的牌子。
我不自覺地衝著管理員笑了，她還是一臉和顏悅色的模樣。
“那麼，外面的那塊石頭呢?‘止步，不可前行’是什麼意思。”
管理員微笑地為我們解答:
“小姐，我為那塊石頭給您造成的困擾感到十分的歉意，在‘希伯來’還沒有落成之前，這塊土地上生長着一片迷人的白樺林，正如你所見，為了保護這片白樺林，我們的館長特地為此設立了一塊石碑，並寫下了一段驚悚的字句，目的也是為了阻止一些盜木者和砍伐者的光臨，至於可不可行，還得因人而異。其實我們圖書館是非常歡迎像您們這樣的熱心讀者的到來的。如果您們在此閱覽的過程中遇到什麼問題、或是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我們館內現有藏書十萬餘冊，每天都在不斷地更新，希望您們在此能夠找到適合自己並且喜愛的書籍。特別提到的是，我們圖書館的上下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晚上不對外開放，周末也是；如果你們想把這裏的書借回去，必須在此作個手寫的身份登記，還要做個指紋的掃描，除此之外，還得交付每本二百歐元的押金；如果你們願意辦卡租借，我們很真誠地為您們提供九折的優惠，而且現在辦卡不需要收卡費；如果您們想成為我們的會員，您們將能夠享受到更多的會員實惠，比如，一千歐元可借三十本書提升至五十本，一天最多借兩本提升至五本，期限由五天返還延遲到一個星期返還，但超出返還的期限每天必須加收每本五十歐元的租借費，可開發票，種類一律寫圖書費，別的都不行。如果您們要買書，那最好不過了，我們會提供全新本，九五折的優惠，一律開正式發票。所有的一切都在我這裏辦理。”
我在心裏嘆出一氣，他嘆得比我更長一些。
我笑着對管理員道：
“謝謝，我們在這裏看就行。”
她側頭，笑容可掬：
“好的，請便。”在我們轉身前，她給我們的手裏各發來了一張書籤：“請拿好，謝謝！”
我看了看，她的話傳來：
“請您們在決定閱覽我們的藏書前，仔細閱讀並且遵守書籤上的條例，謝謝！”
非常講究的書籤包裝，長方形的，四角燙着古香古色的箔金玫瑰圖案，幾排黑色的工整的字跡是希伯來圖書館的閱覽遵守條例，書籤的背後是一些廣告信息。
她又對我們道：
“對了，有件事我必須重申一下，我們的館內現在正在進行維護翻新，電路還沒有完全通暢，但館內中心――也就是那裏……”她的手一抬，我們循視，位於我們後方的中心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四周無數張桌椅將其圍成了一座堡壘：“僅有那裏，唯一的一盞燈是供讀者閱讀時使用的，給您們帶來不便，請諒解！”
“謝謝。”我們對她劃出一笑，拿着書籤離開了。
“你預備在這裏待多久？”他不經意間地回頭，看到管理員正匆匆忙忙地把半掩的大門關上。
“我找到可看的書就走。”
當我扭頭，管理員已經姿態端正地站在了掩完的門前對我道：
“非常抱歉，外面的風太大，不利於我們館內的維護作業，所以必須關上，請見諒！”她仍然面帶微笑，嘹亮的聲音從後方向我們這邊傳來。
我笑着向她點頭，表示我們並不介意她把大門關上。我還注意到她所處在的位置的牆上有一扇密封的窗，光線從窗外照進來，形成兩道灰藍色的光束把她的位置打造成了一個小小的舞台。
整座圖書館唯一亮着的燈僅在館內的穹頂之下的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遠遠看去更像是一根快要燃燒殆盡的蠟燭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