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路聊
“去陵下當學子?”
“嗯。
你的表情怎麼這麼怪?”
“無事。那陵下書院……你了解多少?”
“書院裏頭,大概的情況,是知道的。”
“那你認不認識安風雲?”
“不認識。”領銜搖頭。
“那就奇怪了。”
安風雲來了劍谷五六次了,都想着邀了自己自己去陵下書院。莫浩穹認為他最少在裏頭也是個教書先生,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是。
看着莫浩穹低頭思考的樣子,領銜特地補了句,“我不可能知曉陵下書院的每一個人啊。只能說比較有名的,我知道罷了。”
“那也很奇怪。”
安風雲若只是陵下書院的一般人士,憑什麼邀請他去當學子……不對。好像不是當學子。
“領銜,陵下書院的策論,是什麼玩意。”
半眯着眼睛的領銜猛的睜開,又閉了下去,有些凄涼地道:
“我是沒資格整這個的。”
那為什麼莫浩穹他自己卻有資格?還是說這是他的身份,劍谷的意宗宗主之福么。
張兼筠在邊上,抱胸慢道:“策論,陵下書院與陌上書院三年兩次的活動。分別是在第三年的立夏和立冬。也就是今年。”
“陌上書院?”
“與陵下書院同為正道十二大家之一,和劍谷平起平坐的。”趙清秋在旁邊插嘴。
張兼筠接着道:“兩家書院同出一源,為孔夫子由下的兩脈分支。陌上一脈主悟,以長思而曉真理,陵下一脈主行,以實踐而得真知。兩座書院互助互存,但有着理念的不同與衝突,因此有了冬夏策論,供二院學子爭論,融合,改進。”
“那必須是二院的學子才能參加策論?”
“還不是所有的學子都能參與策論,一院中約摸只能出來一成的人。”
那自己這個外人沒有道理啊。
還是說要按照安風雲的推薦什麼的入了當學子?
“這書院,該怎麼進去當學子。”
“方法一呢,就是考進去。分筆試與面試,過了,就能進去。至於難度嘛……比你們劍谷收徒不輕鬆多少。”
莫浩穹很想反駁,劍谷的入門考驗又不是很難,只是說收的人少罷了,但張着嘴,又說不出話來。
趙清秋倒是幫莫浩穹解了圍。“劍宗入門試煉,是把劍插進南山的那石縫裏頭再拔出來,這不簡單的很。”
聽起來是真的很簡單,但不曉得多少人敗在那條石縫前面。
“再怎麼簡單,每年只收一人這個設定就他娘離譜。”領銜搖頭道,“那劍谷的氣宗,是怎麼收徒的?”
“就更簡單了,北山半山腰處的那一段雪路,能直着走過去,就能入氣宗。”
“聽起來是好簡單……”
“話說回來,我可不信領銜有着那個能力可以考進陵下書院,第二條入書院的路子,是什麼?”
“高人舉薦。”
莫浩穹仔細一想,安風雲確實還蠻高人模樣的,也與周師兄相交甚篤,或許真有這般能力也說不定。
轉念一想,用目光把領銜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是哪位不靠譜的高人把領銜這般人物薦進了書院?
“不識四書五經六藝的人也能進的了書院的么?”莫浩穹深感疲憊地道。
領銜正襟危坐,正氣加身,“你可別看我這般模樣,實際上我可還是飽讀詩書的,雖然我是被舉薦進去的,但若考我,我也不怕。”
莫浩穹不知為何,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張兼筠。
張兼筠面色一紅,偏過頭去。
莫浩穹其實說的是他自己。但看到領銜志氣滿滿的樣子,也就沒把解釋的話說出口。
“那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是有高人舉薦,也是要有真才實學方才可以進入咯?”
“話肯定是這樣說的,高人是舉薦了些遺落在了江湖的才子入了書院,而不是以私薦私,但實際情況……你也都懂。少說也有三成以上是某些貴人大派,將自己的沒有練武天賦的兒女送入此間學習。”
“咦……那這般的話,豈不是與朝廷的科考衝突了?”
“不衝突。”趙清秋在邊上接了話茬,“在書院是讓你更有長進的地方,不是升官發財的地方。若要功成名就,還是要去科考當官一步步向上爬,你可以先考進書院讀書悟道,再去朝廷科考當官。不過大多能進書院的人都能當了官兒,而大多考進書院的都是一心向學,追求至極的道理。”
“極致的道理……聽起來就像是一些賊玄乎的東西。儒家不是很講究實際的么,怎麼也和道家一樣弄起這種玩意……”
“能有長生訣玄乎?!”
“……也是。”
“我蠻好奇的一個地方,劍谷的意宗,好像就是只收書生的,那莫大宗主你平日裏不讀詩書,那讀的什麼?”
莫浩穹搓着下巴,仔細的深思了一番,道:“有一說一,除了正經書,什麼都讀。”
領銜戲謔地問:“那你讀過哪些不正經的?”
“多了去了,怎麼可能說得完。”
“約摸讀的什麼玩意?”
“少俠負劍闖江湖,俠盜盜銀贈窮人,書生羞澀追妙女,高官斷案清正明,慧商戲弄劫賊匪,佳人巧對才華絕,實農躬耕天予賜,釣者長談大道理,等等罷。”
三人一時沉默。
馬車此時有些顛簸了,也不知道黑炭現在走的是什麼路段。
領銜先開口了,“這個天下沒你想的這般美好,更不可能全然是書里的這般純真。”
“我知道。”
領銜狐疑,不信。
“我又不是只讀這些,還有劍谷裏頭的先輩們留下來的心經和劍譜……都要我細細研讀。”
張兼筠嘆了口氣。
趙清秋撇嘴,有些服了當了這人的徒弟。
鬧騰着,歡笑着,馬車裏離開延山越行越遠。
延山山腳。
村外。
一張飛魚服大步向村而來。
眉宇英立,身挺似松。
已入,穩立,對着空空如也的村子四處張望了一番,疑惑愈發凝聚在他眼底。
抵着刀柄的右手漸漸捏緊。
“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