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日常
這話響起得不是時候,崔珩才蹲下身給她穿鞋子,喬瑛若一句話還沒說完,只得嘆了口氣,朝外面應了聲,怕喬綸進來看到,又低聲催促崔珩快些給她穿上。
崔珩卻不急,還在她腳心偷偷撓了一下,惹得喬瑛若驚呼出聲,瞪圓了一雙杏眼,這才笑着給她穿好鞋子。
喬瑛若先他一步出去,卻沒在堂屋見着喬綸,倒是條案上放了不少東西,有他方才說得戲具,有幾寸大小的佛塔,還有養在玻璃瓶中的小魚,還有比手掌大許多的木頭傀儡,再聽那邊書房有聲音,果然不大會兒喬綸便從書房出來了。
看時間都到晌午了,喬綸主動提出要回府,喬瑛若倒是還想留,可也怕劉氏知道了不高興,依依不捨地走了。
崔珩將人送到馬車上,等車走了才進院子。
茶月要去廚房做飯,問他:“少爺,今兒午飯吃什麼?”
“阿珝想吃蒸菜,做那個吧!”說完崔珩想回屋裏看看崔珝字寫得如何,走到堂屋門前忽然又停下,回身問:“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也有十八了?”
“虛歲十八。”茶月說。
崔珩點點頭,不甚在意道:“回頭等老爺來了,我和他說一聲,讓你回府里去,找個人嫁了。”
茶月本來臉上還帶着笑,聞言笑臉便僵住了,看崔珩要進屋裏了,她才急道:“老爺已經把我給你少爺,哪裏有再回去的道理?”
“不過一張身契的事兒,怎麼?不想回去?”崔珩回頭看向她,面無表情地問。
茶月一下子便說不出話來,她又能怎麼說,她本是老爺給少爺的丫頭,可少爺不想要,要她回去,她又能怎麼說?
回過神崔珩已經進屋裏了,茶月轉身到廚房,霜雪正在洗菜,回頭看了她一眼,勸道:“少爺心裏只有三姑娘,況且他如今守孝,是不會要你的,就算日後出了孝,你都二十了,總有比你更年輕的。”
茶月垂着頭,說不出自個兒是什麼滋味,倒不是難受,可心口卻悶悶的,她原以為她在少爺身邊侍奉了這麼多年,又主動跟着他出了府,至少是不一樣的,可原來在少爺心裏,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回府後喬瑛若免不了被劉氏說了幾句,她也不在意,乖乖認了錯,嘴上說著不這樣了,心裏卻想着下回怎麼出府,可畢竟她是養在深宅大院裏的貴女,能出去一回就不錯了,哪裏能時常出去。
崔珩倒是寫了信託二老爺轉交,但他是長輩,不敢時時麻煩。見不着面,又無書信往來,他倆便只能這樣熬着,好容易到了六月,二老爺的生辰便在本月初八。
知道今日崔珩要來,一大早的,喬瑛若便讓碧璽把她剛做的幾件新衣服拿出來,挑來挑去,覺得那件天水碧杭羅綉梅蘭竹紋對襟衫太素凈了,青蓮色湖綢綉西番蓮紋褙子又太過莊重了,還是妃色滾邊綉蘭花靈芝紋褙子顏色鮮亮,可要配裙子時喬瑛若又犯了難。
她已經挑了妃色的上衣,正好又有剛做的秋香色如意雲紋抹胸,可她這剛做的兩件下裙里,柳黃縐紗褶裙和水綠色冰裂梅花紋百迭裙都好看,搭她這衣服也都好,在身上試了好幾遍才最終敲定穿柳黃色的裙子。
這時候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喬瑛若這才坐下,又叫瑪瑙把她的那些首飾全拿出來,在梳妝枱上擺開,山竹和石榴給她梳頭上妝,早飯都沒吃,忙活到巳時中才收拾妥當。
喬瑛若對着銅鏡看了好幾遍,碧璽給她戴上玉耳墜,從鏡里看着她們姑娘,笑道:“姑娘今兒個真漂亮,保管叫珩少爺移不開眼。”
喬瑛若被說得止不住笑,想這個時辰崔珩該來了,便高高興興出門去了。
她往二老爺那兒去,路上看到喬繹和崔珝在樹下玩兒,拿着樹枝不知在做甚,她過去問:“怎麼在這裏玩兒?”
邊說邊探頭看,他倆原是在和泥巴,樹根下挖了個坑,兌上水,拿樹枝正攪着,旁邊還放了一個亮色兒銅壺,把手那裏沾了個泥手印,也不知道是他倆誰的。
“瑛若姐姐。”崔珝見到她,立馬丟開手裏的樹枝,開心地蹦噠了幾下。
喬繹還蹲着,握着樹枝仰頭看,隨即露出驚嘆:“哇!三姐姐今日真好看。”
“嘴真甜。”喬瑛若彎腰點了下喬繹鼻頭,心情大好,一轉眼看到他衣服上蹭了泥巴,髒兮兮的,不由說道:“今兒你爹生辰,你弄髒了衣裳,等會兒見他可要換一身兒,不然,小心被罵。”
說罷喬瑛若翻袖子找手帕,沒有摸到,才想起來出門忘記帶了。
“我剛見過爹了。”喬繹說,邊要站起來,他手裏拿着攪泥巴的樹枝,起身時沒留意,樹枝上的泥水甩出去,正正好落到喬瑛若的裙子上。
“啊!”喬瑛若叫了一聲,往後跳開一步,低頭看着自己新裙子上一道細長泥污,驚得沒了反應。
喬繹知道闖禍了,立馬躲到崔珩後面,抓着他胳膊說:“我不是有意的,三姐姐你別罵我。”
喬瑛若要被他氣死了,可偏偏身上又沒帶手帕,急得都快要哭了,這時候旁邊忽然探出一隻手,拉起她裙擺,喬瑛若看這手眼熟,忙回頭去看,便見崔珩蹲着,從袖子裏掏出一方水藍手帕,細細給她擦掉裙子上的泥污。
見狀喬瑛若頓時就更委屈了,撅着嘴不說話,等着崔珩自己發現。
“哥。”崔珝喊了聲。
“我不是有意的。”喬繹還在弱弱辯解。
泥巴到底是留了印子,單用手帕擦不幹凈,崔珩說:“前面便有水潭,我去沾點水,姑娘可要隨我去?”邊說邊起身看着喬瑛若,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崔珝拉住他衣袖說:“哥,我也要去。”
“不行,你們玩兒,我有話和瑛若姐姐說。”崔珩揉了把他的腦袋,不容拒絕。
“好吧!”崔珝失落道。
喬瑛若被崔珩拉着去那邊,走了幾步,聽到崔珝壓低了聲音和喬繹說:“哥哥總是有話要單獨和瑛若姐姐說,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喬瑛若便想回頭,可崔珩早猜到了,先一步把手按在她後腦勺上,硬是不讓她看。
“你幹嘛?”喬瑛若推他,沒推動。
崔珩捏了捏她的手,從花瓶門穿過去,再走幾步便見一潭清水,水中還開着幾朵碗蓮,顏色粉白,花瓣層層疊疊,煞是好看,崔珩這才放開她,說:“等我。”
喬瑛若才不要等,崔珩去水邊,她也跟着。
這水不深,有石頭堆砌的護欄圍着,崔珩蹲下身將手帕浸到水裏,只沾濕了小半面便拿上來,剛回身卻險些撞到貼在他身後的喬瑛若,想也知道她沒聽話,崔珩不由無奈笑笑。
“笑什麼笑嘛?”喬瑛若鼓着腮幫子不開心。
崔珩不跟她啰嗦,直接將人橫抱起來,大步走到一旁亭子裏,將人放到石凳上坐,自己則蹲着,給她擦裙子。
喬瑛若心情還正低落着,動了動腿,惹得崔珩看她,才帶着些許期待問:“我今個兒好看嗎?”
這話就把心思暴露出來了,不過崔珩還真沒仔細看過她今兒這一身,但並不妨礙他說話:“姑娘一直都好看,不過今日特別好看。”
喬瑛若立時心情便好了,看裙子差不多擦乾淨了,便奪過他手裏的臟帕子丟到石桌上,拉了他的手問:“你說要送我禮物的,是什麼呀?”
“是這個。”崔珩邊坐下邊從懷裏掏出一枚彎月狀的玉佩。
“你要送我的便是玉佩呀?”喬瑛若有些失望,她有好多的,都是逢年過節見長輩,人家隨手給的見面禮,她還以為崔珩會給她自個兒沒見過的東西呢,像是他以前送自己的印章。
崔珩早知道她會失望,又拿出另一枚同樣形狀的,兩枚玉佩皆是鏤空雕刻,一個是梅花,一個是竹子,彎月分合處有個小暗扣,對到一起輕輕一按,玉佩便合二為一,從彎月變成滿月。
看得喬瑛若半張着嘴巴,一臉驚嘆,再也不嫌棄,把自己的那塊奪走,喜滋滋地捂在手裏,說:“你在哪兒找的這樣精巧的東西?”
“我自己刻的。”崔珩笑說:“倒不是什麼好玉,我練了許久才敢下手,比不上那些大家,但瑛若能喜歡就好。”
“喜歡,我自然是喜歡的。”喬瑛若愛不釋手,玩着玉佩上的流蘇,突然想起來:“可是我沒準備東西送你。”
“已經送了。”崔珩說。
喬瑛若疑惑:“我送什麼了?”
就見崔珩指着心口說:“你。”
喬瑛若霎時間羞紅了臉:“你這人,說話好放肆。”說罷又故作生氣,明明喜歡的不得了,卻非要反着來。
崔珩還在說:“這裏裝着你,害得我整日都想着你,看書也想,做夢也想,可惜不能把你藏起來,不然我就時時都能看到了。”
“別說了。”喬瑛若臉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了,忙抓住他手撒嬌:“我不能出去見你,你可以來府里嘛!”
“可我若來的勤了,惹太太生氣了,以後不讓我見你可怎麼好?”
喬瑛若歪頭想了想,有了主意:“那要不你就趁着大哥休沐的時候來,就說找大哥談論文章,這理由娘總沒道理反對。”
崔珩抿嘴笑笑,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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