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熱

親熱

我站在宴會廳外的小陽台里,用手一次又一次拍打着臉頰。我很迷亂,我說過我最恨沈耽這般舉止輕浮,恨不得讓他結結實實挨上我一巴掌。

可是,我懊惱地想,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陸歸之會出現在這兒。

我什麼也記不清楚,我只記得自己狼狽地從沈耽面前慢慢退開了幾步,我甚至記不清陸歸之當時臉上的表情。我只記得當時心裏刺啦一下,好像是什麼東西承受不住,轟然破碎的聲音。

我慌慌張張從那混亂的場面中逃開了,跑得時候我只覺得全身的血脈在突突地跳,慌不擇路的都不知道是怎麼邁開第一步的,先邁了那隻腳。

我一點把握也沒有,陸歸之到底看到了什麼,他在那個角落裏到底呆了多久,他……他會怎麼想?

我靠在這個偏僻的弧形欄杆的一角,雙手環着肩,把頭緊緊靠在一側的肩膀上,哆哆嗦嗦地努力回憶,可偏偏什麼也想不起來。記憶好像同我開起了玩笑,只是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我和陸歸之對視的那一刻。

明明靠得並不近,可是那雙眼睛好像把我活活抓住了般,明明是那麼專註的注視,可我卻一點也辨識不了他的表情。無論我怎樣想,怎樣想,都無論如何都不能拼湊出,哪怕一丁點的情緒。

只是漆黑的眼,就如同現在我站在的濃重的夜色之下一樣,那種沉得化不開的顏色,把我整個的包裹了起來,像是束縛,卻又不是,讓我渾身絲毫動彈不得。

這麼空的夜幕下,我只覺得冷,縮得更緊了。

隔了一扇玻璃門,廳堂里仍是人聲鼎沸,甚至可以形容是燈火輝煌。只是那人為造出來的光,就如同瀰漫在其中那虛假的熱鬧一般,籠在那兒,不遠不近地波及到了我。我一縮腳,把自己藏在了牆體的陰影里,便覺得很安全。

我忽然覺得沒了力氣,明明思考了那麼久,明明斟酌了那麼久,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可笑,只消他一個眼神,就這樣通通作了廢。我的矜持,我的堅持,我的理智都他媽的躲到哪裏去了。這般進退不能,我到底是該恨自己,還是應該去恨陸歸之。

可他還是那個老樣子,一點都沒變,遇見什麼事都是這般從容,不見異色,哪裏是我可以比的。對我來說,他是那麼的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我從來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我猜不透他,哪怕一絲一毫……

“你就一直呆在這裏,不冷嗎,生氣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我感覺到帶着體溫的外套把我牢牢地籠了起來,我仍是撇着頭,沒有反應。

沈耽靠到我身邊來,也學了我的樣子,把手悠閑地撐在欄杆上。陽台的柵欄是石質的,摸上去全是涼意,並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石頭。

我挪了頭,不去看他。

沈耽也不以為意,還是一副開着玩笑的樣子,湊到我另一邊的側臉上來,輕輕地耳語,“你是害羞呢,還是生氣,你瞧,我又不是有意的。”

一本簽名簿從他懷裏不知是哪遞了過來,散開來的頁角沙沙地蹭着我的胳膊,很輕很癢,我下意識地接了過去。

紙質很薄,摸在手裏也滑滑的,幾乎是沒怎麼翻,簽名簿就好像是藉著夜裏安靜的風,滑到了其中一頁上,我定睛一看,就再也忍不住了。

沈耽的聲音顯然有些慌亂,他無措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是怎麼了,又怎麼了,我這不是好心,你不是想要簽……”

他忽然停住了,仿若終於聽清楚了我的喃喃自語。

這種夜裏,好像特別適合嗚咽。我捂着嘴巴,終於再站不住半分,只是蹲下來縮在牆角里。空,好像一切都是空的,而我什麼也抓不住。捉不住陸歸之,連我自己的可憐念想,也抓不住。我要怎麼自欺欺人,才能把剛才挽着陸歸之手,華服纖巧,一路和他走得親昵無間的李宜倩當作不存在呢?

我要騙過多少人,才能騙過自己。

沈耽在一旁沉默極了,半晌才掏出煙,擦亮了火,背對着我靜靜地吸。等抽掉了一整隻,他才停下來。彷彿是一種宣判,他轉過身來,從高處俯看我,說:“陸池之,你沒得選,他是你哥。”

“你一定要問,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他。我也只能告訴你,有我,他便沒有這個機會。”

我仰頭去看他,他也正看着我,神色是以往沒有過的嚴肅,話卻只有那麼一句,就再也不接下去了。

我站了起來,低了低頭,撿起因身體行動而滑落在地的西裝外套,扔還給他。衣服的尺寸很大,披在身上松到不行,衣襟上還有我方才攥得緊了,留下的褶皺。沈耽一收手,很輕巧地把衣服接了回去。

我一句話也沒說,用手去拉那扇高大透亮的玻璃拉門,衝著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去。我以為沈耽會一直沉默下去,哪知他竟拽過我的胳膊,大力地把我扭到牆角,抬高手肘壓住我的肩,硬是把我壓到了不透光那半面牆的一側。

我瞪着他,眼裏滿是怒火,“你究竟還要怎麼樣,我知道你,你不過就是和我玩玩,消遣消遣罷了,還是你其實是看上陸家什麼了?”

他怒極反笑:“消遣消遣是么?那我就讓你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消遣,我倒要看看你待如何,他又要如何?”

他一手強迫性地抬起了我的下顎,用足了力。力道大得甚至讓我不禁懷疑,他一怒之下氣得要掐死我。可是他卻沒有。

我睜大了眼睛,目眥欲裂。不敢相信,正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

濕膩的觸感從頸脖處透過神經傳輸到大腦里,可我仍是絲毫反應不過來,不相信也不願相信這竟是真實的。

沈耽的呼吸的暖氣順着我的頸脖一直漫上我的耳畔,他近乎是咬上了我的耳朵,語氣之間全是一種頑劣的報復:“喏,現在你倒要拿我怎麼招?”

我氣得渾身顫慄,說不出話來,只撐着手,用盡全身力氣去推拒他。

絲毫無用,我急得眼淚都要漫出來了,不是難過,也不是委屈,而是怕。明明隔了一堵牆就有那麼許多的人,明明不過一丈之外就是那個端正普通的世界。可是,偏偏在這,在這裏,我會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沈耽好像自己輕薄出了樂趣,抬起另一隻手換用作肩膀強壓着我,雙手交叉從我頸脖的後方托住了我的腦袋,竟湊下臉來,用嘴唇去碰那暗紅結痂的傷口。

開始只是極其細微的接觸,到了後來才把整個嘴唇覆了上去,新結的創口,因為他吐出的暖氣而微微發癢。他的唇壓在那裏竟然笑了起來,讓我感覺到,這讓我世界天崩地裂的舉動,不過是他的小小玩樂。

我不想叫,也不想喊,更加不想讓人看見了這一幕。如果此時發出什麼聲響,引起局外人多餘關注,在隔壁到處是媒體記者攝像機的這裏,我不敢想像,如果我多加聲張,那麼接下來,我將會面臨怎樣一場駭人的風暴。

我終是抵抗不過,放開了一直推開沈耽的手,本是想先退一步,好結束掉這拉鋸的局面,讓他感覺到無趣,說不定便會放開了我。可是事事總是出人意料,還未等我完全把手放開,卻沒想到,陽台外的一束強光會突然打了過來,罩在我和沈耽四周,像是有規律地一閃一閃。

沈耽顯然也是有幾分意外的,他緩緩地放開了我,卻還是不忘在我臉頰下側收了最後一個吻,挑着弧度抿了抿唇角,方才不慌不忙地退了幾步,轉頭朝着光源的方向看去。

和喧鬧明亮的屋內相比,外面的夜很黑也顯得格外寂靜。我望了好半會兒,才確定了那光是離我們幾十米開外的一台車的車燈發出的。由於實在是太暗了,並看不清是台什麼車,只是隱約感覺車子的形狀流暢舒展,顯然不是什麼俗物,讓我莫名地感覺到熟悉。

注目不過一會兒,沈耽便很是無所謂地轉身回來,盯着我慌亂整理衣襟的模樣,嘲諷着有些發笑,“那麼嫌棄我,怕別人發現我們在這裏親熱嗎?”

他的瞳仁很黑很深,卻帶着一絲我所不能理解的異色,闖進了我的視線。

我抬頭去看他,抿着嘴巴不做聲,不再去注意遠處,痛快地一拉玻璃門,沒有搭理,就向室內走去。

沈耽還呆在老地方,一動不動,即使我並沒有回頭,可我仍然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我後背遊盪。

一系列事情下來,我的腦袋仍是迷迷糊糊,只覺得煩惱異常,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嗡嗡作響。

今天晚上真他媽糟糕。

作者有話要說:一,二,三,跟我一起唱,我是一隻蝸牛吱,啦啦啦,啦啦啦!親們,吱語就指望你們的建議了,可憐可憐打賞我,唔。(~~)另,大家對陸歸之,沈耽兩人分別是怎麼想的呢?我很好奇!

(╯3╰)李塔塔同學,知道吱語的好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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