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邪惡男人
咕地一聲笑,從花樹那邊傳了過來,那是一棵開得極為燦爛的櫻兒,有風吹過,那一樹碎櫻便從花樹之上紛紛而落,那人一襲青衫小帽從花樹底下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極年青的男子,穿着王府侍僕的衣服,可他的鼻染極高,有飽滿的額頭,深如幽潭一般的眼,下巴上的美人弧使得王芷兒有一瞬間的迷惑,走出來的,是人,還是櫻花幻成的精靈?
雖是穿着僕役的衣衫,可那身衣服卻也掩不住他的身姿高潔,飄然若仙。
他微微地笑,輕輕地拍掌:“真好,真好……”他緩緩向她踱步而出,“幾句言語,便逼得人無路可走!”
兩邊繁花襯着他冰玉般的容顏,使得王芷兒無來由的心底一寒,“你是誰?”
他笑着,露出唇邊雪白的牙,“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將我也逼得無路可走呢?”
仿若絕美的玉器忽現出了絲冰紋,他的臉上出現的邪惡讓四周圍的陽光也冷了幾分。
如一條披着艷麗皮膚的毒蛇!
緩緩地向她滑動。
步步進逼,讓她無路可走。
“姑娘這麼聰明,會不知道我是誰?有誰能在這種時候進得來這裏?”他微微地笑,一步一步向她走了來,負着手,如閑庭信步,可她看清了他清俊的臉上隱藏的惡意,他已躲在一邊偷窺良久,暗暗觀摩,尋找時機。
如毒蛇一般一擊必中!
她所採用的手段,對他來說,一目了然。
她一步一步地退,肯到醒起,卻已退到了花牆邊上,花牆,是薔薇攀爬而成,上有尖刺,她的背脊,只着薄衫,有尖刺穿透刺進了肌膚。
而他尤在步步逼近,斯文的面孔含了一絲狠意。
他要毀了她,如同她毀了那貞莫寧一般。
貞莫寧沒有進行完之事,他要替他進行。
他眼睛眯起,溫柔地笑:“面如芙蓉,肌如珠玉,除卻了衣衫,內里會怎麼樣?”
什麼叫斯文敗類,這便叫斯文敗類了!
王芷兒也輕輕地笑了:“永陽公主百般維護的,便是您了吧?”
男人停住了腳步,眼底竟是有了絲欣賞:“不錯,到底讓你猜中了,可能改變得了什麼?”
他的手伸出,欲搭上她的肩,她一動不動,不閃不躲,含笑直視他的眼,“永陽公主真可憐。”
他的手指停住了,笑了笑,搭上了她的肩,“她不是一般的世俗女子。”
“是么?”王芷兒上前一步,身子便和他相貼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附在他耳邊,輕聲笑,“你身上的檀香味道還沒有散呢,不是么?”
僅一句話而已,他便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手指從她肩上落下,臉上儘是冷利與遲疑不決。
沒錯,他剛剛從廟裏頌經回來,在表面上,他的身份貴不可言,在本朝是神一般的存在,可神同樣是高不可攀,不可褻瀆的。
王芷兒動了向前走了一步,再次和他衣衫相貼,再笑,“您是不是剛剛唱了經文,這身青衫底下,穿的是什麼?是道服,還是僧袍?不如除了下來,給我看看?”
男子滿臉的震驚與惱怒,再往後退,眼底現過一絲狠毒,忽爾笑了,溫柔之極,不含一絲殺意,“王家姑娘果不同凡想,可再不同凡想的人,如若死了,如是黃土一堆,大宅門么,死上一兩個庶女,算不上難事!”
王芷兒伸出手去,摘了一朵薔薇,放在嘴裏緩緩地嗅,“您真是天真,永陽公主看中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天真?”
男子看着眼前這女子,與薔薇花交相輝映的芙蓉面孔,忽感覺一絲寒意,透骨而來,她那樣的篤定與自在,在他這般逼迫之下!
竟讓他無計可施!
她向他望了過來,嫣然地笑,粉色的唇比薔薇花的花瓣更柔更美,“您當真以為,聯合著公主要陷我兄長如不義之後,我們便豪無防範?”她的笑容那麼的真純,“那面莫大家繪的扇子,是不是落在了您的手中?不知道你給旁的人看過沒有?”
男子陰沉着臉,一聲不出。
王芷兒便又笑了,“您當真是個愛字畫的人。”她手掌一翻,掌心奇迹般地現出了那面扇子,描金畫繪,燦爛有光,“你看看,您也太不小心了一些。”
男子猛地抬起頭來,冷冷地盯着她,從牙縫裏擠出些聲音,“可真是早做了防範!”
王芷兒收了笑容,把扇子正反兩面顛倒了看,扇面流金字體在被陽光一耀,光華耀目,她的面容,卻是一片清冷,“您留在永陽公主那裏的東西太多了,我死了,也不打緊!”
她在告訴他,既便她死了,也封不了口,自會有人將一切陳情,直達天聽!
如同她手裏的那把扇子一般,片刻便會大白於天下!
男子再後退一步,眼神陰狠未散,抬起頭來,卻是笑了,拱了拱手,“原來是我走錯了地步,冒犯王家姑娘了。”
王芷兒輕聲地笑,搖着扇子道:“原來是您走錯了地方,誤入後院,要我讓人送您出去么?”
男子再後退一步,轉過身去,身姿依舊芝蘭玉樹,但在陽光照射之下,卻顯出幾分狼狽。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月洞門處,王芷兒此時才覺出後背冒出冷汗,綢制的衣服貼在背上,被風一吹,冷得刺骨。
她不過來了這裏幾日,哪裏會知道那麼多?
她演的,不過是空城計而已!
所憑藉的,也不過是察言觀色的本領。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此時才明白,她的猜測是真的,審案之時,李迥不會這麼好心給她機會參與庭審,定是要借刀殺人!
那麼,所借的她這把刀,想要殺的,就是這個人了吧?
王府之內的兇險,不光是內宅之中,更是外宅!
她剛走出菊香園月洞門,便見着外邊長廊里,有侍婢縮頭縮腦,見她出來,嚇了一跳,拔腳就往長廊盡頭跑去,她知道她這是要向主子彙報去了,只微微笑,也不攔着,自己踱步往駐竹院而去。
剛走到中庭,便遇上了前呼後擁而來的永陽公主,臉上驚疑不定,她飄飄然如沒見到她們一般,往側路避過,便聽得她身邊的嬤嬤道:“站住,見到公主,也不行禮,王家的家教,便是這樣的么?”
王芷兒側過身子,斜着眼望了永陽公主,拂了拂禮:“公主請見諒,民女一時不察,竟沒看見公主來了。”
永陽公主被她眼神一挑,氣得胸口直堵,又見她衣裳整齊,頭上飾品紋絲不亂,驚疑不定,“大表姐怎麼獨自一人在院子裏走,也沒一個侍婢伺侯?”
王芷兒笑了,撫着髮鬢道:“獨個兒……清靜啊!”
永陽公主被她含笑的眼神弄得心底一跳,心知今日之事怕是又砸了,勉強一笑,“我去給姑母請安去,大表姐也去么?”
王芷兒慢吞吞地抬眼望了她一眼:“是啊,母親那裏,公主是得請安,我就不去了,明日再去。”
明明是明媚之極的笑意,可不知怎麼的,永陽公主卻感覺陽光都有些冰涼了起來,那樣周密的計劃,也沒有人幫着,她怎麼就能逃脫了出來?
纖纖弱女,怎麼可能?
明明有人聽到園子裏有人慘叫哀呼的!
那會是誰?
驚疑之中,王芷兒早已走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