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政治
這時候流寇的狠勁毒辣又暴露出來了,那廝命左右親兵斬殺撐船的船夫,撬開木箱子把一部份銀錠拋灑在河灘上吸引敵軍的注意,隨即率全軍帶上早就準備好的金銀趕着大車騾馬一溜煙往西南奔逃。
那些個逃難的鄉民見到成堆的銀子哪會不動心,有了幾個搶拾銀子的帶頭者周圍的人群一擁而上,全然忘了自己原本在幹嘛。
東面的韃子哨騎見到蜂擁的人群策馬跑上前打探,待見到有人在爭搶白花花的銀錠當即派人趕回去稟報,沒等搶奪的民眾逃離現場就被大股馬隊團團圍住,除了個別會游水的青壯僥倖逃脫外,其餘鄉民全部被韃子砍殺。
下面故事來了。
韃子將領在官道上看到部下控制了場面想要下令收繳銀兩,話還沒出口就被身後的心腹給攔住了,那廝上前湊到他身旁低聲說了幾句,結果那韃子將領喊了聲看看船上有何繳獲就縱馬跑下河灘,也不知怎麼的這廝就摔落下了馬還搞了個不省人事昏了過去。
半天之後那廝慢悠悠醒過來,這時候殺戮現場早已被打掃一空,就連運輸銀子的船隻也被清空了,只是隨軍的備用馬匹和騾馬上馱滿了鼓鼓囊囊的各種袋子,流寇運送的一百七八十萬兩金銀竟然被這股韃子給私分了。
也不是那韃子將領的心腹膽大包天,這裏面是有原因的。
誰都明白乘勝追擊李闖收繳巨大,因此為了防止某人獨吞財物每一支追擊部隊都是各旗派出戰兵混編而成,就拿這千餘韃子來說裏面的戰兵有三個旗的旗丁混編組成。
若是韃子將領見金銀數目巨大封存了上繳給多爾袞,他能夠得到多爾袞的賞識卻惹了眾怒,即便是本旗的旗丁也會起殺意,能不能順順噹噹回到順天府真是個問題。
事實上,這三個旗自旗主以下有的是人和手段把他從人世間抹掉。
因此,這批金銀實際上有參戰的三個旗瓜分,從旗主開始到固山額真再到本系統的各個額真人人有份,當然,各旗派出來領兵的將領自然個個撈得盆滿缽滿。
若有人查看那時的史料會奇怪怎麼一支千餘人的部隊竟然帶了兩三倍的戰馬和大量騾馬,似乎真的是在搞遠程奔襲,其實只是為了瓜分擄掠。
還有,搞歷史的人會很奇怪,為什麼那會兒領兵的軍將回順天府的時候多爾袞賞賜的金銀少的可憐,是他摳摳搜搜小氣嗎?
不是的。
多爾袞知道這幫角色一個個撈得盆滿缽滿、吃得肥頭大耳,哪裏還會用金銀去拉攏將領,地位和榮譽才是正選。
吳三桂率關寧軍追擊李闖,從陝西一直追到湖廣的大江邊上,他會不知道這些情況,那他為什麼沒有狠狠敲一筆?
因為這時期的吳三桂,也可以說松山戰役慘敗之後統帥關寧軍的遼東支柱吳三桂將軍,已經開始脫變為一個政治人物。
政治人物考慮的絕不僅僅是軍事問題,也不僅僅是眼前的棘手問題。
為了自己今後在新朝廷的地位以及仕途,吳三桂和廣大關寧軍將領絕對不希望后金被徹底剿殺,那樣的話還要他們這些個地頭蛇幹嘛。
因此吳三桂不會和韃子權貴、將領撕破臉皮,眉來眼去、居中牽線才符合他的政治利益,守着錦州這個多爾袞以為是後花園的意想不到的咽喉之地,要銀子還不是張口就來。
還有那些個被攔截下來的奴隸,一個個與韃子仇深似海,救命恩人挑選其中的青壯擴充部隊,戰鬥力與忠誠度都不成問題。
吳三桂這一手還真厲害,一方面對朱慈炯兄弟和朝廷算是有了交代,儘管他沒有直接出兵作戰,想來朝廷看在關寧軍這些年守護遼東的面子上多多少少能夠理解他們目前的難處。
另一方面自然是敲打多爾袞,吳三桂知道多爾袞是個明白人,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欠了他的恩情就能在戰略上肆無忌憚地利用。
事實上多爾袞已經派遣心腹到順天府提取金銀準備和他聯絡,只是因為要等待皇宮裏那幫人的決定因此反而比普通民眾慢了一步。
多爾袞這廝真夠下血本的,他給吳三桂準備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就是想暗地裏幫助吳三桂擴充關寧軍威懾劉亘的南軍,讓明軍互相牽扯給后金留出一點鞏固和應對的時間。
既然如此多爾袞擄掠了那麼多金銀為什麼不大方一點多送些,細水長流嘛,會到關外有的是與吳三桂打交道的機會。
吳三桂知道多爾袞是個明白人,多爾袞何嘗不知道吳三桂的小心思。
徹底剿滅后金,對於朱慈炯兄弟和路振飛、呂大器領導的朝廷而言自然是個巨大的勝利和武功,不過接下來某人的利益就會受到威脅,還不止一個。
多爾袞就是想利用光復朝的這些內部矛盾夾縫裏求生存,儘可能保住盛京以北地區,哪怕去掉王爵封個公侯也成,只要保住一定的實力,那就有機會東山再起。
旗民們在城南的關卡前一點一點往北挪動,城北的佐朗這時候已經趕到了將軍府求見吳三桂,他是這裏的常客門口的兵卒倒也沒有讓他等太久,這廝很快就被領了進去說是三爺接見。
‘吳三輔接見老子。’佐朗聽了差點兒氣得破口大罵。
他可是大清國駐錦州的代表,以往來將軍府根本不需要通報直接到會客室,哪怕吳三桂兄弟不願意見自己接待的管事也得客客氣氣招呼着,哪有今天這樣的羞辱。
進屋落座、上茶,沒讓佐朗等多久吳三輔就過來了,看得出那廝心情很好見了佐朗主動打招呼,語氣還很客氣,這讓他懸着的一顆心多少有了點着落。
問候吳三桂之後佐朗開口詢問城南攔截旗民之事,吳三輔把漢人奴隸的慘狀、旗民在關內燒殺擄掠的事加油添醋說了一通,表示關寧軍將士對此非常氣憤、吳三桂也無法向朝廷交代,只能出手懲戒不法旗民。
‘不法旗民。’佐朗的臉皮抽了幾下心裏把吳三桂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就在他想要套套交情、暗示八旗勁旅實力猶存關寧軍不要做得太過份的時候,吳三輔又拋出了一個話題。
“佐大人。根據城南關卡檢查的情況以及部分漢奴的哭訴,平西伯以及遼東總兵府對於京師和皇城的事態十分擔憂。”
“三將軍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