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懦弱的舉動

老人用夾子從通氣口夾出了一塊煤炭來將嘴裏的煙點燃，又將煤塊放在了煤爐里：“我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一個人是老荊，一個人是你說的張永剛。聽他們兩個的意思，是要來老葉家裏偷那個鐲子的，就是之前，村民們搶走的荊靜的那個手鐲，被拿走之後，自然就交給老葉保管了。”

“張永剛和老荊，想要把這個鐲子拿回去。”老人吐了一口煙，輕輕說道：“那個時候我也是準備來偷這個鐲子的。因為這樣的老鐲子，這樣的玉，在十年前的市場價就有十萬塊，而當時的一所房子，也不過就是十萬塊。”

“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就被他們兩個搶先了，沒有辦法，我只好藏了起來，只能認倒霉了。”老人說道：“但是他們兩個，明顯沒有做蟊賊的潛質。很快，他們兩個就被老葉發現了。然而老葉畢竟是一百來歲的人了，他雖然發現了這兩個人，但是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一個是荊靜的父親，一個是荊靜的男朋友，如今深夜來老葉家裏偷鐲子，如果這要是被村裡人知道了，他們恐怕一人還要丟一根胳膊。老葉當時就叫人了，然而那天很奇怪，沒有一個人回應，甚至連村子裏的狗都不叫了。”

“張永剛挺慌張的，但是老荊卻一反常態的不慌張。”老人回憶着：“當時我就藏在老葉的床底下，聽着他們三個人的對話。老荊看樣子是準備殺死老葉，他坐在床邊，我甚至能夠看到他的腳。我聽到老荊說，今天傍晚他去水井裏挑水的時候，在井裏投了毒，毒是他特意去城裏的種子店買的，在他之後挑水的人，都會中毒。”

“我們那個村子的習慣是，每家每戶大概傍晚去挑水，其餘時候，為了防止有什麼動物什麼的糞便或者是小動物掉進去，一般都用一塊木板鎖着的。我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不需要每天都挑水，一般挑一次就夠三四次用了。”

“我們全村人，不，甚至是家裏養着的豬狗牛羊，吃的都是這水井裏的水，誰會想到，老荊在他女兒被砍掉胳膊的時候無動於衷，竟然會在事情過去這麼久之後，給全村的村民下毒。晚上有些人睡在睡夢中，就再也醒不來了。”

“我屬於比較幸運的那一個，我對水不挑，沒有必要每天都去挑水，死水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老人說道：“老荊這輩子是個窩囊的人，被人欺負了，連個屁都不敢放，而且二英子死了之後，村裡人也都不覺得他荊家能夠掀起什麼風暴來了，沒有人覺得會有什麼報復，所有人想的都是，那鐲子賣出去的分紅什麼時候才能發下來。”

“我那個時候才明白，每個人都是有他的底線的。你看老荊，窩窩囊囊了一輩子，活了五十歲，有什麼事情都躲在老婆身後，每天除了賭博耍錢之外，別的什麼都不會。老婆被欺負了，屁都不敢放。但是我想，他還能活着，一定還是有什麼希望的，後來我明白了，他女兒就是他的希望。”

“我躲在床底下大氣都不敢出，聽着老荊這個窩囊了一輩子的男人，終於硬氣了一回，而這一次，村民們甚至不會感受到他的硬氣，因為這些人里的大多數都會死。人們說老而不死是為賊，老葉那個老東西，都活了一百歲了，他老伴死在了他的前頭，甚至他兒子都死在他前面了，他還不願意死，他和老荊說，他雖然當村長的時間不長，但是從這裏那裏剋扣了的公款，足足有一百萬，他早就知道這個村子是沒救了，他本來打算做完這一年就走，但沒想到，老荊做出了這種事情來。”

“後來老葉就告訴了銀行卡密碼給老荊，說卡里整整有一百萬。老荊拿走了密碼，但還是殺了他。用的是柴刀，一刀下去那老頭子就死了。老葉活了這麼久，國家還沒有建立之前，他就活着，他活了一輩子，一輩子都是從苦難中過來的，年輕的時候，他聽到一個道士和他說了四句話，叫做什麼一生榮華業興隆，家境豐厚福祿紅，村民老小皆如意，不需勞碌自亨通。”

“他以為自己一百歲的時候，能夠好好享受一點清福，但不過也是為了別人做了嫁衣而已。張永剛當時嚇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之後，我就聽到了老荊的安排，他說明天一早，村子裏大多數的人都會死，但是一定會有倖存下來的人，他要張永剛連夜帶着荊靜離開，取走那一百萬，再也不要回來。”

“老荊呢？”推理者問道。

老人回答道：“老荊說他還有事情要去做，但是要去做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猜測，應該是要去補刀，從下毒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要殺死全村子的人。聽到他們關上了院落大門的時候，我這才從床下爬了出來，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老葉已經死在了床上，血液順着床邊留下來，我嚇壞了，當時連夜就逃了出去，後來再回到村子裏的時候，果然如同老荊那天晚上所說的，村子裏的人幾乎死了一大半，我終於相信了老荊的話。”

“後來你就留在了這裏？”推理者問道。

老人點了點頭，輕輕說道：“我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也沒有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從那天起，老荊就已經失蹤了，我一直以為警察在通緝老荊，但是沒有想到，他們在通緝老荊的女兒和張永剛，警察的確弄錯了，他們沒有殺人。”

“可能是取走了那一百萬，讓警方懷疑了。”花花公子說道。

“有可能，的確是有可能。”老人說道：“荊靜和張永剛被抓了？”

推理者點了點頭：“所以我想要找到真相。”

“那你現在知道真相了。”老人說道：“你是律師？”

“不。”推理者說道：“我是警察，如今荊靜已經落網，按照她說的話，包庇罪犯，可能會被判刑二十年左右。不過我不明白，張永剛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只是你的話只是片面之詞，如果想放你女兒出來，我想，跟我們走一趟吧老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