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言的證詞
昨天早上我們才從馮善芳那裏了解到關於袁白梅死亡的情況,可今天凌晨,馮善芳竟然也死去了。這麼巧合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件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兩個人之間一定有着某種程度上的關聯。
閆知著看向了正在一旁做口供的吐死鬼,對其說道:“這個五個小孩就留給你了,我和宿罪去看看馮善芳的屍體。”
“好。”吐死鬼點了點頭。
“我能去看看馮善芳的屍體么?”耳釘男忽然站了起來:“她是我的女朋友。”
閆知著罵了一聲:“蹲下,什麼都是你看的?當初你要是能像個男人一樣拉着自己女朋友跑下來,而不是光顧着自己跑,能出這種么蛾子?”
閆知著似乎很生氣,走出了教室還依舊嘟囔個不停。
“你看上去很生氣啊。”我看向了閆知著。
“唉。”閆知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煙抖了抖,遞給我一根:“你不知道,我也是有女兒的人。想到以後自己女兒要是攤上這麼個男朋友,我這當爹的心都得碎了。”
我點燃了香煙,說道:“你女兒不是才四歲么,考慮的也太久遠了吧?”
閆知著聳聳肩:“你不知道,當爹之後時間會過的很快的。我總覺得前一刻她還是躺在育嬰房裏的一個小嬰兒,轉眼間就會走路,就會喊我爸爸了。她要談戀愛嫁人,也是一瞬間的事情啊。”
我們三個來到生物實驗樓的解剖室時,樓里的燈已經亮了。兩個人此刻正焦急的在門口等着,一個人是章院長,一個人是張主任。
章院長一見到我們就拍着頭喊道:“我的老天啊,這怎麼又死一個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閆知著搖了搖頭,將煙扔在地上踩滅:“我也想問這問題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著,閆知著打開了門,我們三人走了進去。
安畫微此刻已經在縫合屍體了,看樣子屍檢已經結束了。
“什麼情況?”閆知著問道。
安畫微一邊細心的為馮善芳縫合屍體,一邊說道:“死亡時間在一點三十五分,是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死亡的。死亡原因是她眼睛裏的那根金屬管。”
安畫微指了指旁邊盤子裏的金屬管。
我戴上了手套,拿起了這個上面還沾染有血跡的金屬管來仔細觀察着。這個金屬管的半徑大概只有幾毫米,也就是一個成年人小拇指的粗細。金屬管的外皮很薄,裏面是中空的,掂量起來很輕。
金屬管的一端平行,表面平整,而另一端則是向中間聚攏,形成了一個銳利的角度。遠遠看去,這金屬管就好像是一隻鋼筆一樣。只不過這根金屬管要比鋼筆長的多,大概有一根一次性筷子那麼長。
我將金屬管舉了起來,對準燈光,從後端往前看,裏面還有附着的血液。
安畫微看到我的動作,說道:“金屬管尖銳的一端插在了她的眼睛中,刺破了角膜,晶狀體玻璃體,直到視網膜神經,然後是大腦前端。腦損傷兩分鐘之後,她進入了休克狀態,十分鐘左右徹底死亡,死因是失血過多。”
“只有短短的十分鐘?”我問道。
安畫微點了點頭:“除此之外她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說明她不曾與人打鬥過。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在上救護車的時候,我注意到她傷口的血液幾乎如同小溪一般流個不停。剛才經過化學檢驗,發現了她體內有法華林中毒跡象。”
“法華林?”我和閆知著幾乎是齊聲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安畫微伸出了一根手指:“法華林是一種抗凝血化學品。通常來說法華林有兩種用途,一種是用來配製高強度的老鼠藥,不過這種葯如同百草枯一樣,基本上已經停止銷售了。只有在農村一些農家裏,或者是小賣鋪里才能夠買到。”
頓了頓,安畫微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另一種作用則是與一些其他化學品組成抗凝血藥物,主要治療血栓血塞等等。不過這需要醫生嚴格用藥,並且少量而長期服用。”
閆知著撓了撓自己的頭,說道:“那個你就說用在馮善芳身上是什麼效果吧,我只感覺聽起來很厲害似得。”
安畫微無奈說道:“好吧,忘了你們對此一竅不通了。總之它的作用就是讓你的凝血細胞失去作用,讓血止不住的流淌。用好了,這就是治病救人的東西,用錯了,這就是殺人害人的東西。”
“是葯三分毒,果然不錯啊。”閆知著感慨道。
“當一個人法華林中毒的時候,癥狀可能就只是牙齦出血,便血等讓人不會太注意的細節。”安畫微皺着眉頭,看着馮善芳的屍體說道:“所以法華林中毒一般不會讓人發現。可一旦中毒者身上出現了傷口,血液就會源源不斷流出來,完全沒有辦法止住,短短時間就會讓人流血過多而亡。”
“有時候中毒患者並不知道自己中毒,無意中的摔倒,稍微磕碰了一下,都有可能導致皮下出血不止。等發現時已經接近休克,來不久救治,最終失血過多死亡了。”
安畫微指了指馮善芳:“而像她這樣,應該就是法華林中毒而不自知的人。兇手用一根金屬管插入了她的眼睛,血液流淌不止,即便是第一時間發現,送到醫院怕也是來不及了。兇手做了兩手準備,確保她不會被人救活。”
“這種葯能買到么?”我問道。
安畫微說道:“這是處方葯的一種,沒有醫生開的處方,藥店是不會隨便賣的。但是如果使用一點小手段,想要得到它並不難。例如去買含有法華林成分的老鼠藥,例如醫學院甚至是這裏的生物系,都有可能用這種藥用來做實驗。”
閆知著嘆口氣:“至少可以確定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鬼,鬼殺人總不會用法華林吧。”
說著,閆知著看向了我,說道:“你覺得兩個案子會不會是同一人所為?”
我嘆口氣,搖了搖頭:“說不準。現在還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兩起案子有什麼特殊的關聯。兩件案子殺人手法並不一樣,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和紅衣女鬼牽扯上了關係。只不過這紅衣女鬼到底是誰,她又有什麼目的呢?”
閆知著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說道:“總之事情不簡單,不過出事的都是市場營銷一班的同學,而且死亡的都是女生,你覺得這會不會是她們之間的關聯?如果還要死人的話,下一個會不會依舊是市場營銷一班的女生?”
我沒有回答閆知著的話,短短的一天時間裏,已經接連死去兩個女生了。
兩個女生詭異的死法,莫名打來的報警電話,紅衣女鬼,校園中流傳着無數駭人聽聞的鬼故事,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層層迷霧一樣,等着我們去探尋,等着我們在迷霧中尋找真相。
晚上三點鐘左右,閆知著將我送回了家。
臨別之前,閆知著突然問我:“你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們會害人么?”
我看着閆知著在樓道里模糊的臉,他嘴前煙頭一閃一閃在黑暗中亮起,我說道:“這個問題我暫時回答不了你,你的看法呢?”
閆知著沒有回答,跟我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我推開門走進家裏,將自己那一身滿身是血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里,聽着洗衣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我躺在床上,想着這件案子的線索。
朦朧中,我似乎站在了一條長長的走廊上。走廊里沒有窗戶沒有光亮,甚至沒有地板,我如同直接走在黑暗上。遠處,一個紅衣女鬼背對着我站立。
我不敢動,也不敢喊叫,我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她的頭髮很長,垂在了背上。她的腳很白,沒有穿着鞋子。
不知怎麼,我的腳似乎不由我控制一般,竟然主動走向了這紅衣女鬼,就像是有一股吸力一樣將我向她吸了過去。直到我離着她越來越近的時候,她猛地朝我這邊轉了過來。我嚇了一跳,準備好看她那張恐怖而扭曲的臉。
可是我想像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她轉了過來,還是頭髮。
我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想要離開,可腳就是不聽使喚,怎麼也動不了。
女鬼緩緩抬起了她慘白的手,如同生鏽了的機器,又似乎是正在緩衝的畫面,她的手一卡一卡的伸到了自己的臉前。她用手緩緩撥開了自己的頭髮,我下意識想要閉上眼睛,可卻無能為力,似乎只能看着她的臉。
她慢慢撥動頭髮,一張慘白的人臉逐漸顯露在我面前。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恐懼,一瞬間從夢中驚醒了。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打在我的被子上,我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已經早上七點鐘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到洗手間上廁所,洗臉刷牙,等待閆知著開車來接我。
路過那面全身鏡的時候,我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說道:“榆州市精神病院檔案記載,我叫宿罪,男,二十六歲,身高一米七八,體重六十五公斤,單身,喜歡閱讀和健身。”
我抓着自己的頭髮,看着自己因幾天沒睡好覺而出現的黑眼圈,心中卻一直忘不了剛才夢到的噩夢,讓我仍然心有餘悸。
當女鬼撥開自己的長發,一張臉浮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看到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