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客

第一章 來客

當地球上剩下最後一個人時,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選自《世界上最短的小說》

2119年7月19日,中午十二時。

M國西部荒漠中的宇宙探測站,銀河糸監視廳巨大的環形屏幕突然“滴”的一聲亮了起來,一個白熾的亮點拖着長長的白尾,由東向西以驚人的速度掠行着,穿梭在繁星中。

銀河系監視廳,對着屏幕的半弧形長桌,後面的轉椅上空無一人,屏角的原子鐘秒數飛快地變化着。

長方形的監視廳很大。

廚房裏響着鄉村音樂,飄着咖啡的香味。讓孤獨的一個人守在這兒,他還能幹些什麼呢?

10秒鐘后屏幕暗了下來,蘭色的軌跡懸在在那兒,屏下方閃着三行英文字母:均速、同軌、墜點、雲南、Z國,被儲存。

M國紐約郊區,一幢老式的房子裏,一個男人正在打電話,旁邊的顯示器矇著灰,閃着同樣的內容。他只說了一句話:

“有客到訪”

他站起來,推開二樓的百葉窗,沒有風吹進來,捲毛狗在窗外的樹蔭里打磕睡。中午很熱,他用手背擦了擦汗。

Z國國防太空戰略部(南方軍區作戰部)。午夜(M國是中午),身着短袖迷彩服的值班參謀正在打電話:

“是,部長,還沒有任何發現,是,繼續搜索。”

作戰部里巨大屏幕,群星閃爍,三個亮點,成三角形編隊,無聲地掠行着,下方是紅外線熱像儀掃描中的原始森林,黑森森的,偶爾閃過各種夜行動物的綠眼睛。原始森林得到了很好的保護,枝繁葉茂,莖藤吊盪,四處蔓延

沒有任何異常

他太熟悉這個地方了,沼澤、腐爛的植物、瘴氣、昏暗的光線、大象、蟒蛇、猴群、大蜘蛛網、各種鳥兒,偶爾的窸窸窣窣聲。

看來天亮得派地面部隊搜索了,那些折斷的樹枝,踩過的草兒,溪邊的腳印,只有地面部隊才能發現。

現在還不能通知地方**,跟他們說什麼呢,各種UFO傳說已讓他們焦頭爛額,現在民眾的知情權越來越大,對真象的渴求越來越強烈,網上發表的各種見聞比**的都快,現在的**難啊。

只是苦了那些士兵,你得裝成老百姓,大批軍人出現會引起恐慌

他也擦了擦額上的汗,值班十年了,說是監聽宇宙的聲音,是我們監聽他們還是他們監聽我們。

屏幕上的三個亮點繼續掠行、搜索,這些像蟑螂一樣扁長的隱形戰機,適應森林、峽谷、山洞、卻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蜻蜓”,怎麼會取這個名字呢?大概是從“小荷才露尖尖角,蜻蜓早已立上頭”,得的智慧,寓義是先知先覺,搶先,獨佔鰲頭,睥睨天下。這些科學家不知怎麼想的。那些危害巨大的颱風,盡起些個好聽的名字,什麼,飛燕、瑪麗婭、艾麗絲、芭芭拉、蝴蝶、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怎麼會沒有任何發現呢?值班參謀苦笑着,自言自語道,人類的科技在大自然面前真是小兒科,還花了那麼多錢。

第二天早上,Z國雲南。

一個嬌小的女子站在一座山峰上,她擺頭四顧,像是在辯別方向,她頭戴斗笠,手握雨傘,山風中衣袂飄飄,這裏,山峰上一塊高起的平岩,沒有人看見她是怎麼上去的,更沒有人看到她站在上面。她看的方向,雪峰皚皚,銀光閃閃,它們衝出雲層,毫不間斷地向著遠方的天際起伏着。

山下,山谷里的一小塊平原,水田塊塊,飄浮着一縷縷的晨靄,再過去是一片小湖,波光粼粼,湖邊高高的懸崖,融化的雪水瀉下來,注入湖中,形成一條潔白的瀑布,點點鳥影貼着湖面飛行;湖的那一邊,是一個古老的小鎮,森森樹木中露出黑瓦飛檐,能看到小鎮那一頭的入口,它旁邊的山坡旁山上有一個石頭壘的小寺塔,上面展下五條彩色的經幡旗,這裏可能是藏族區,這些經幡旗散發著凝固着歲月的吉祥。

她轉過身向後眺望,卻嚇了一跳。

對面高高的山坡上,用巨石砌了一行字。

雲南歡迎您!

他們怎麼知道我來了。

其實她是自嚇,那是當地**為了提高經濟,花了錢做的廣告,讓坐飛機來旅遊的的人來看的。

與這些格格不入的是一座白色的現代化建築,鋼筋水泥的建築緊靠湖邊,四周是山石砌成的一人多高的圍牆。那些各式各樣的天線,圓形、扇形、鍋底形、針形高踞在平整的樓頂上,指向深邃的天空,圍牆大門旁的石柱上釘着一塊金屬牌,上面工工整整寫着:

聯合國滇南農業科學研究所

附近的人稱它“農科所”

小鎮在晨曦中一片靜謐,街上沒有人,像是沒人居住似的,年輕人都到大城市去打工了。

這些由小鎮、小湖、水田、懸崖、瀑布、水鳥形成的圖畫,早就印在她腦海里,只是沒有“雲南歡迎您”這行字。

她整了整斗笠,拉了拉衣服,拿着雨傘,像正常人一樣下山,不一會兒,她的身影就飄行在水田中,無聲無息。

她走上高出水田的瀝青公路,這路按現代化標準設計,當中一條白線,兩邊是快車道,慢車道,路的兩邊是柳樹、路燈,這路不是“農科所”修的,是扶貧經濟修的,聯合國哪肯出這個錢。

她好玩似地每一步踩在中心線上往前走,她像嬰兒似地好奇,為什麼把路面搞成這樣,她確實像嬰兒,她走出養生艙才十幾個小時。嬰兒的臉,嬰兒的眼睛,舉手抬足都像嬰兒,她哪裏知道這個星球除了船,什麼交通工具都需要輪子,很原始,老實講,拆開來看裏面全是齒輪。

她走出不遠,離“農科所”還有好幾百公尺,這時,她聽到路邊有聲音,路那邊的坡下。這是有機生物的聲音,是另一種智慧生物,他們能把感官感到的東西進行分析、判斷、概括、推理,上升到理論,這是互通信息的聲音--一種語言,儘管她腦子裏有上千種這種生物的語言,並且早就把現在聽到的這種語言放在腦子裏程序的首位,不過,她還是第一次用耳朵聽到這種聲音,而不是腦子裏的復讀聲,她走到路邊往下看。

她山上看到的那個小湖,兩個小孩站在湖邊,大的七八歲,光腚,光頭,渾身曬得烏黑,發亮的身上掛着點點水珠,腳邊扔了一條短褲,也沒有鞋,顯是剛從湖裏上來,小的三四歲,圍着個繡花紅肚兜,露着滾圓的小光腚,真是顧前不顧後了,她覺得好笑,這是她漫長的星際旅行后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生物,是實體的,不是大腦里的各種虛擬圖像。

大男孩的旁邊站着一個年青女子,青衣紅褲,舊運動鞋,她連珠炮地數落着大男孩:

“你是不是死機啊,你爸才死幾天,這麼大一清早就來釣魚,哪來的魚,這裏連鬼影都沒一個!”

“媽媽,來晚了,魚兒吃飽了就不上鉤了。”

“啊!啊!你這死小鬼還挺有研究的。”

“我這幾天一直在看啊!”

“噢——,怪不得這幾天一大早就起來,手上拿着書,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呢,可你千算萬算沒算到,不吃早飯我不會到處找你們嗎?”

“以後知道了。”

“哈——,以後知道了,你真是不知道啊,還帶着啞兒,掉水裏怎麼辦,他不會游的,又喊不出聲的,你想害死你弟弟啊!”

“不會的,他很聽話。”

小男孩清澈的眼睛往上看着母親,點點頭。

咦,那路上的不速之客瞪大漂亮的眼睛,感到非常詫異,不會說話卻能聽見?

那母親摟過小男孩:

“你要像啞兒那樣聽話,我該多省心,還帶他出來釣魚,哪有什麼魚都死光了。”

“有的,背上和尾巴上有兩排鋸齒。”

小男孩向上看着母親點點頭,以肯定哥哥說的話。其實這個乖巧的小男孩是母親在湖邊撿來的。

那三個光顧說話,根本沒注意到公路上有雙眼睛盯着他們,遠處白色建築物里的一個攝像頭也盯着他們。

“有個鬼啊,”那生氣的母親一把奪過小男孩手中的魚桿,一根一米多一點的細細的青竹桿,往後用力一甩.那系在桿稍的白色尼龍絲從水中猛然拉起,落下的水珠在晨曦中五顏六色地閃光,尼龍絲的那一頭栓着一個小癩蛤蟆,跟着魚絲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但跟着出現的東西不美麗了,一條墨綠色的魚,追隨着癩蛤蟆躍出整個身子。

一條鱷魚!陽光下墨綠色身上瀉的水珠也五顏六色。

那母親驚得目瞪口呆。

是魚,但是鱷魚!兩棲爬行動物,念過大學的她當然知道!

這是一條二三十厘米的小鱷魚,誰把它孵出來的,那大鱷魚呢,媽媽在什麼地方,窩在什麼地方。

那母親慌忙四顧,岸邊的灌木叢、草叢,風裏窸窸窣窣響。

沒有東西出來。

那母親還沒鬆氣,臉色緊張,很快有了答案水面上顯出巨大的波紋,慢慢向四面擴散,浮着水草和蓮花的水面先是露出兩隻鼓突的眼睛,接着是頭和背,綠色的厚皮疙疙瘩瘩,長長的尾巴帶着兩排鋸齒,緩緩擺動。這是一條五米多長的母鱷,它已潛伏在水邊,從它瞪着的眼睛,它已作好了攻擊的準備。白晃晃的腿和光腚都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那些嫩腿嫩手在它大嘴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公路上,手扶柳樹探頭窺視的嬌小女子,也是大吃一驚,很快在大腦里搜索這種長尾巴的動物,各類動物圖像在她腦子裏光影般飛速掠過,從這顆星球五億年前生命大爆發的寒武紀起,什麼泥盆紀、石碳記、三疊紀、侏羅紀到一億年前的白堊紀,直到幾十萬年前人類創造文明到現在,遠古的、近代的、現代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動物飛速掠過、不一會兒,定格在一隻動物上:鱷魚,頭腦里的聲音輕聲道:兩棲動物,冷血,頂級掠食者,與恐龍同時代,幾乎沒什麼進化,在漫長的兩億年裏它所吃的食物不斷變化,人類出現后也成了它的食物,孵卵期的母鱷特別兇殘,鱷魚被人類稱為活化石。

那母親還沒驚愕過來,湖面上又出現一圈圈波紋,更多的鱷魚正在游來,或許早已呆在湖邊,孩子們經常在這裏出現。

那女子手扶柳樹一動不動,等着下面會發生什麼事。

那攝像頭後面的人陰笑着,看着這畫面,時不時瞟一眼柳樹後面探頭的女子,那神色好像在等一場就要上演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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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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