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霽紅釉刻暗龍紋碗
慕其琛疑惑的看她,見她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水潤的眸子:“你應該挺有錢的吧?”
慕其琛心裏一動,如實回答:“還算可以。”
唐阮點了點頭:“那借我點錢唄,我都答應幫你修瓷器了。”
慕其琛好奇:“以資抵債?”
“算是吧。”
唐阮翻了個白眼:“不過你那個東西,值不了那麼多錢,多出來的,算我借的。”
慕其琛挑眉,算是應了,唐阮懶懶的說了一聲謝謝。
手術終於成功,唐阮安排了一系列事情之後離開。
慕其琛遠遠在她身後跟着,見她背影看起來卻有些落魄。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忽見門口站着一人,男人身材頎長,姿態平整,轉過身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唐阮,瞬間眉眼舒展開來,眼睛裏似乎帶着閃爍的水光,一雙桃花眼差點讓唐阮踉蹌了一下。
男人帶着如星般的笑意朝着唐阮走來,但不知道怎麼的,看着這人的笑,唐阮卻忽的想起慕其琛那每一次都像看小孩似得看着她笑的眼神。
莫名其妙!
唐阮在心中這樣罵了自己一句,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也帶上了幾分笑意,帶着幾分冷淡的疏離,在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挑了挑眉問道:“杜先生,您找我有事?”
杜清川,在慕其琛之前,慕名而來找唐阮修復瓷器的人。
唐阮的眼睛裏帶着絲絲的不耐煩,杜清川恍若看不見,一臉笑意看的唐阮都有些不好意思。
“唐小姐,我已經等了你三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了,不介意的話,我能不能進去喝口水?”
唐阮此刻心裏煩得很,任憑這男人長得好看也沒什麼心思有好心情,懶懶的說了一句:“不方便。”
又一臉無語的看向杜清川:“杜先生,你就算等一輩子,跟我有啥關係?”
她嘴巴的毒辣杜清川已經領教過一次了,卻還是沒有想到,他已經將姿態放的這樣低了,這女人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杜清川彷彿不在意,繼續說道“唐小姐,明明身有奇技,為什麼要藏着掖着呢,我看過你幫賈先生修復的瓷器,以你的技術,在整個古董修復圈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怎麼年紀輕輕的就喜歡隱居世外呢?”
他的話明面上聽着像是勸解,還有幾分不解,但唐阮卻警惕了起來,這是在打聽她的身世?
她不由得想起了瞎婆婆昨天說的話,大隱隱於市,與其千方百計的躲一生,還不如光明正大施展這一身好手藝,至於以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的路途,才剛剛開始。
短短的時間裏,唐阮的心思已經婉轉迴旋了好幾圈,她盯着杜清川,看着這人帶着嫵媚流轉的眼睛,拍了拍手:“年紀太小,怕傷了太多人的心。”
帶着幾分傲嬌,臉蛋對着光明媚一仰,眸光自信清澈,秀氣的鼻尖上帶着一顆似出欲出的痘痘,讓她看起來更加可愛了幾分。
杜清川眸光微怔,彷彿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猛地笑出了聲來,唐阮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懶懶的伸出手去:“這東西,我看看。”
杜清川反應過來之後眼裏滿是欣喜,趕忙將手上的盒子遞給了唐阮。
“雍正年間的霽紅釉刻暗龍紋碗,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唐阮掃了一眼,目光微亮,又翻了個白眼,幾塊碎片看的她心臟疼。
杜清川只是笑了笑:“家裏有隻淘氣的貓,玩鬧的時候給碰着了。”
唐阮冷笑一聲,很顯然,她不相信杜清川。
雍正年間的紅釉瓷器中,霽紅屬於最嬌艷的一種,顏色如牡丹花瓣一般妖嬈嬌艷,又如紅寶石一般貴氣逼人,胎質細膩而輕,紅色艷麗勻潤,又稱美人霽。其紅色勝過雨過天晴之美,又帶有暗花雲龍紋,極為難得,任誰得了都是珍藏起來暗自把玩,杜清川想也不想就說是被貓碰了。
鬼才信。
但唐阮也不願跟他多說這些有的沒的,言簡意賅:“東西我能修,價錢我說了算,你同意嗎?”
杜清川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唐阮一笑,伸出手去比劃了一個數字,看到杜清川眉頭微挑。
唐阮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循循善誘:“東西修好之後,價值攀升,到時候我要的這點修理費不過是杯水車薪,杜先生,這點錢都不願意出?小氣鬼。”
杜清川眉頭再次一挑,狀似思考,唐阮也不急了,就等着他答話,果不其然,杜清川還是點了點頭:“那就聽唐小姐的。”
唐阮打了個響指,掏出自己的手機:“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留個電話,以後有什麼事手機聯繫就行,沒必要天天往我們家跑,別人還以為我欠債呢。
杜清川微愣,馬上笑了,看她一臉不情願的模樣,很快留了聯繫方式,唐阮將手機塞進兜里,擺擺手,一溜煙跑了個沒影,留下杜清川發愣。
“有趣,真有趣。”
唐阮抱着盒子進了門,正巧就見着瞎婆婆坐在院中桂花樹下俯着身,她微微吸了一口氣,走過去一看,馬上打趣道:“喲,婆婆,這是幹嘛呢,不是可不喜歡我拿着這東西了嘛。”
瞎婆婆腳邊放着個磨刀石和一盆清水,手上拿着個造型奇特又小巧精緻的彎刀,乍一看跟個工藝品似得,刀身短小又彎,但此刻刀刃卻被磨的冷光畢現。
唐阮俯身拿起刀鞘,見刀鞘更加精緻,短小的鞘身紋路奇特,鏤空圖案抽象又神秘,似龍似鳥,看不真切。
更奇怪的是,唐阮竟然覺得這刀鞘在手裏會隱隱發熱。
“時候到了,自然會給你碰。”
瞎婆婆從她手裏拿過蓋子蓋上,將東西遞給唐阮,擦了擦自己的手:“阮阮,你將要面對的,是一個虎豹豺狼的圈子,保護好你自己是最最要緊的,明白嗎?”
唐阮將手上的盒子放在一旁,接過她手上的彎刀,摩挲觀察着,再抬頭去看瞎婆婆,驀的酸了鼻子,有些想哭。
“我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席地而坐,點點桂花落在兩人身邊,她認真的看着瞎婆婆:“我都知道的,你不要擔心。”
多年以後,當她功成名就,再次站在這個院子的時候,站在這顆桂花樹底下的時候,依舊能夠記得今日,桂花散落,香氣逼人,老太太笑的皺紋連連,語重心長卻又留戀萬分的對她說:“去吧,去吧,阮阮,瞎婆婆一直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