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大逆不道
喻清寒正視明宗帝的眼神,她從未害怕過這一天的到來,哪怕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亦無所謂。
從明宗帝的眼神里,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讓明宗帝忌憚她,心裏不由升起一股爽快之意,她費盡心思,用盡手段,好不容易接近最後一步,是絕對不可能功虧一簣的。
承德皇后自然也不傻,同明宗帝夫妻多年,對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就像此刻,她知道明宗帝心中的忌憚。
這是一種對喻清寒不由自主,完全不受控制的恐慌,而他們竟不知道這種害怕從何而起,大殿之上,唯有凌恪,還天真的以為,他的阿寒,還如從前那般天真善良。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為喻清寒做些什麼,“父皇,這一切都是兒臣一人所為,是兒臣一直鍾情阿寒,沒有所謂的紅顏禍水,阿寒是無辜的,還請父皇,母后,將所有過錯都算在兒臣身上,不要降罪於阿寒!”
當初因為兵馬大將軍的事,他讓阿寒受到委屈和傷害,現在這麼做,也算略略彌補他當年的過錯。
你說凌恪他傻嗎?其實也說不上,最起碼他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永遠無法抹去,就像他對喻風秦犯下的錯誤一般。
可你說他不傻嗎?他又傻透了,喻清寒做了那麼多事,冷酷殘忍至極,可他總有那麼多為喻清寒辯解,為她開脫的理由借口,哪怕他心裏清楚,這些根本站不住腳。
明宗帝氣得臉色鐵青,承德皇后更是要把喻清寒給拆吞入腹一般,不明白她究竟施了什麼法術,把她兒子迷到這種程度。
“太子,住口,給本宮適可而止,難不成你真要為了這個禍水,連太子之尊都不顧了嗎?”
承德皇后自知凌恪對太子的身份還是極其看重的,料想喻清寒再怎麼重要,也不可能同這儲君的位子相提並論,然而這一次,她又猜錯了……聽到她這麼說,凌恪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太子之尊,自他成為東宮太子以來,哪一刻有過太子之尊,他不傻,不可能看不出來父皇母后心裏的儲君人選其實根本不是眼前的他。
這麼多年,他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就是想讓父皇母后看見他,可到頭來,也只是做了無用功罷了,不止是母后,就連父皇也覺得他德不配位,要不是凌淇年紀尚幼,恐怕現在的他,早就不是太子了。
冥冥之中,因為這種似有若無的感覺,天長日久的積累,讓凌恪忍不住連承德皇后也恨了,恨她為什麼同是兒子,他和凌淇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恨她明明這麼多年在她身邊伺候陪伴的是自己,可她始終惦念着行宮的凌淇。
不是沒有想過除之而後快,只是他礙於親兄弟的情誼,凌淇畢竟跟他一母同胞,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事就將他置於死地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可是現在,凌恪突然有點後悔了,他後悔沒有早點除掉這個禍害,徹底斷了父皇母后的念想,也後悔為什麼一直對他們心存奢望,以為只要努力了,總有一天,父皇母后是看得到的。
所以現在,他終於爆發,那麼多年的憤懣不甘,甚至是怨恨,他不顧一切發泄出來,哪怕他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他遠遠無法承受的。
“別再用這個理由束縛我了!母后,這麼多年,您捫心自問,您是真心想要兒臣入主東宮成為太子的嗎?若不是老六年幼,您怕四弟捷足先登,您會退而求其次嗎?不會!”
凌恪看向承德皇后,眼裏的痛苦和絕望似乎要將她吞噬一般,看得承德皇后心裏不由震顫。
“恪兒,你誤會母后了,不是這樣的,母后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和你六弟,你們都是母后的孩子啊……”
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承德皇后是說給凌恪聽的,還是在為她自己開脫。
凌恪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抬手一揮,聲音哽咽卻更多的是憤怒,“別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說辭,母后,您自己信嗎?如果連您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您又憑什麼覺得能說服兒臣?”
明宗帝安靜聽着,喻清寒好整以暇拿餘光瞥他,心裏多少瞭然她的想法,想必他亦是想趁此機會,聽聽皇后和太子的心聲。
說起來,這也算是明宗帝的卑微,高處不勝寒,他身邊可信任之人,少之又少,身居高位,走的每一步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算計了,更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現在正在坐着的至尊之位就拱手他人。
日日受着猜疑的折磨摧殘,也不能說這不是他的懲罰,只是在喻清寒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明宗帝自作自受的結果。
如果當初他沒有猜忌父親,沒有對秦羽軍下手,那麼現在,或許她會覺得明宗帝還有那麼一點讓人同情的地方,而現在,她只恨不能馬上手刃他泄恨。
承德皇后心裏一陣陣慌亂,凌恪簡直是瘋了,這樣的話他竟然也能說的出口,難道他就真的不怕明宗帝因此震怒,將事情弄到無法挽回的一步。
她抬手顫顫巍巍指向凌恪,說出的話卻隱隱帶着幾分愴然,“恪兒,你當真是這麼想你母后的?”
凌恪知道他是傷了承德皇后的心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反正早晚是要鬧到這一步的,或早或晚,又有什麼區別。
凌恪笑了笑,那笑容里,更多是無法釋懷的悲涼,“母后想讓兒臣怎麼想?您如此費盡心思為六弟籌謀,不惜將兒臣當成您的棋子,這樣的偉大,您覺得兒臣還能怎麼想?”
喻清寒小小地,默默地倒吸一口涼氣,凌恪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雖是始作俑者,但也不全是因為她在旁邊煽風點火所致,承德皇后這麼多年對凌恪和凌淇的區別對待,也實在太明顯了些。
也難怪凌恪會覺得崩潰,明明身為太子,卻名不符實,而太子之位,也不過是承德皇後為了不落入他人之手,不得已之下才選擇的他,這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他不過是一個自以為身在局中的局外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