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二)

清明(二)

()秦黎沒有和顧韓去祭祖,他們下,在下遇上了徐子高。

徐子高穿一身迷彩服,鬍子拉茬,第一眼秦黎沒有認出來,直到徐子高叫了他一聲,秦黎從聲音才判斷出來。秦黎看着徐子高,這是去什麼山角旮旯的野外當野人去了?

秦黎注重徐子高的儀容,顧韓看的卻是徐子高迷彩服上的徽章,兩星雙杠,中校。

和平年代,能夠混上校級軍官的並不多,況且顧韓記得徐子高年紀並不算大。

秦黎張了張嘴,他不知道該叫徐子高舅舅,還是叔叔。

徐子高這個時候來,顯然有話要和秦黎說。顧韓和秦黎說了幾句,自己回家了。

秦黎上了徐子高的車。

徐子高道:“想要回徐家嗎?”

秦黎轉頭看他,“為什麼回徐家?”

“不想見見你父親的家人?”

過了一會兒,秦黎才回答。“父親當年已經脫離家族了。”

“對於想要回家的徐家子孫,徐家一向是無條件接納的。”徐子高說,語氣並不是很熱衷,只是告訴秦黎知道而已。

“你知道了?”秦黎看他。徐子高對他父母的話題向來避而不談,今天這樣明確地提到徐家,應該是知道姜家的事。前天傍晚發生的事,徐子高今天就找來了,效率不錯。

徐子高沒有說話,在電子導航圖板上面輸入了目的地,車子發動了。從懷裏摸出一根煙,點着吸了一口。“不告訴你當年的事,是你母親的意思。”他說,“你的母親,很愛你,很愛你的父親。”

“如果可以,我並不想承認我有兩個那樣的父親。”秦黎說,對血緣上的父親沒有絲毫感情。

徐子高笑了笑,笑容顯得苦澀,“說實話,當初我也沒想到有一天你父親會做出那樣的事兒,你的父親和你的性子有些像,平和安靜,從來都不願主動招惹什麼,他希望平淡,所以當年才會脫離家族。”他吐了一個煙圈兒,“所以,當年消息傳來,你的母親和我以為是另外一個同名同姓的人。”

“做了就是做了,背叛永遠是背叛,即便有着舌燦蓮花完美的理由。”秦黎說,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你今天來,就是告訴我這些嗎?”

“小黎——”徐子高嘆了一口氣。

秦黎繼續說:“不管有什麼理由,在有家庭的情況下和另外一個人相好,還和對方培育子女。這種行為,我無法原諒,即便他們給了我生命。”

“你這執拗決絕的脾氣不知道像誰了。”徐子高說,“今天畢竟是清明,不管你能不能原諒,他畢竟是給你生命的人,你該去看看他。”

對於那個曾經有過期待,卻最終被打破了幻想的血緣上的父親,秦黎並不怎麼想去,但想着,如果這次不去,大概他不會知道他在哪裏了。這樣想着,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沒有反對。

車子在墓園入口停下,因為是清明,來祭拜的人很多,墓園入口有出售鮮花和水果香燭的,生意十分紅火。

秦黎站在入口愣了一會兒,買了一束香水百合,潔白的花瓣如同天上的雲朵,透明的包裝紙印着淡色的雲紋。徐子高看着他手裏的香水百合,“你母親最喜歡這種花。”掏錢在攤子上買了一束紅鳶尾。

兩人沿着墓園裏的小路走上去,秦黎數着,第23列107排左數第三個。

秦黎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有些驚訝地發現墓碑前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平台上放着一束新鮮的紅色鳶尾,似乎不久前有人在這裏祭拜過。

徐子高把紅鳶尾放在墓碑前的平台上,退後,鞠了一躬。

秦黎把香水百合放在紅鳶尾旁邊,看着墓碑上鑲嵌的照片,照片是全身照,照片里的男人並不是多麼出色,沒有吸引人的外表,也沒有讓人一見驚艷的氣質,平平淡淡的,安詳寧靜。

秦黎慢慢閉上了眼,雖然他口中說著不想見,但內心還是希望來看看的,這個人是他身體的父親。或許真的有骨肉血親這種說法的,他站在這裏,似乎能夠感覺到骨血中涌動的什麼東西,讓他忍不住想要落淚。

徐子高不打擾他,留他一個人在這裏,慢慢走了出去。

秦黎在墓碑前坐了一個小時,在墓園入口看到徐子高一直在等他。

徐子高沒有多說什麼,“你母親離開前給你留下一筆錢,交待等你成年後才交給你,如果你要用錢,就跟我說。”

秦黎有些驚訝,他以為卡里的三十萬是母親留給他的全部。“母親給我的?有多少?”

“那筆錢被你母親讓人拿去投資,到今年應該有六百多萬。”

秦黎現在並不缺錢,《黑客帝國》的出版費和影視收益,加上到位的《仙三》出版收益,他目前的個人資產已經能夠稱得上是薄有餘資。但六百萬依舊不是個小數目,如果他省着點,一輩子也夠用了。

“你現在安安心心地上學,不用想其他的。等你畢業,想要做什麼,那筆錢做創業基金應該夠了。”

秦黎不知道該怎樣評價這位尚未謀面的母親,分不清此刻涌動在心口的感情屬於什麼。剛來這裏時,他是怨過母親的,因為在記憶中,母親是因為她自己的幸福拋棄了他,現在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他原本的想像。

“母親,她去了哪個國家?”

“荷蘭,她說想要去那裏看一望無際的薰衣草花田。”

秦黎獃獃地看着窗外,過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知道姜錦……還有,我哥哥姜徹的墓在哪裏嗎?”提到這兩個人,秦黎的聲音微微有些波動。

徐子高轉過頭來看他,“想去看他們?”

秦黎點了點頭。

徐子高看了看時間,“現在過去,時間應該差不多了。”重新設定了電子圖板上的目的地,車子在下一個路口變換了車道,改變了行進方向。

不同於徐子欽葬在公共墓園,姜錦和姜徹的墓是在姜家私人墓園。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祭拜的人潮早已經過去,姜家墓園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看到秦黎並沒有太多驚訝。姜家世代行醫,受姜家恩澤的人不少,有的人就會來這裏祭拜,姜家墓園平時也對外開放,並不限於姜家人進出。

墓園入口的鮮花水果香燭全部都是免費,姜家提供的。

秦黎選了兩束紅色鳶尾,他記得姜錦和姜徹都喜歡紅色。雖然時間已經是中午,紅鳶尾花色依舊如剛從花枝上採下鮮亮,花瓣上還滾着水珠。

在徐子高的引導他,秦黎往墓園裏走。姜徹的墓地距離入口比較近。在墓碑前,看到姜楠,秦黎並沒有驚訝,倒是姜楠見到他有些意外。

秦黎把紅鳶尾放在墓碑前,拜了拜。

姜楠笑着,“你倒是有心了。”撫摸着墓碑,“徹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不過徹不是很喜歡鳶尾,下次再來,帶‘攢天虹’。”看他懷裏另一束紅鳶尾,“要去看小叔嗎?”

秦黎點點頭。

姜楠給他指了方向,“今天算了,明天去了學校,我有些事想和你說,去找我。”

秦黎點頭。

姜楠笑着抱了抱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這是替徹親你的,徹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夠和弟弟一起……”歪了歪腦袋,輕輕推了他一下,“去,替徹在小叔墓前拜拜。”

徐子高在墓園入口,並沒有走進來,秦黎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姜錦的墓碑。墓碑前面的平台上擺滿了鮮花水果,還有香燭。秦黎蹲□,把紅鳶尾放在最上面,看着照片上微笑着的男人,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不同於徐子欽的平凡,姜錦是個一見面就能吸引人所有注意力的人。

“秦哥哥——”

秦黎以為自己聽錯了,接着又聽到一聲“秦哥哥”,站起身來抬頭張望。

五米外的墓園小徑上一個男孩揮着手和他打招呼,秦黎想了想才記起來,是鍾朗。兩家住在一個小區,第一次見面后,秦黎又見過幾次晚飯後,小鍾朗扶着爺爺在小區里散步。

老爺子並不在,鍾朗身後站着一雙中年男女。

鍾朗從小徑上跑下來,看了一眼墓碑,“秦哥哥也來祭拜嗎?這個人好年輕,是秦哥哥什麼人?”

秦黎轉頭看着照片上的姜錦,笑了笑,“我父親。這是你的父母嗎?”

鍾朗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拉着秦黎走過去,給他介紹,“這是我爸爸媽媽。爸爸媽媽,這是秦哥哥,我跟你們說過的。”

鍾氏夫婦都是丰神俊朗的人物,站在一起如同一對兒璧人,兩人客氣地說:“小朗和我們說過,你是小黎,平時多謝你照顧他們。”

“小黎也是來祭拜親人的嗎?”

“那邊是秦哥哥的父親。”鍾朗拉着母親的手說,又牽了秦黎的手,“我們是來拜祭外公外婆的。秦哥哥要回去了嗎?我們一起走。顧韓哥哥今天不在,秦哥哥到我家來吃飯。”

鍾朗說話語速很快,像只小麻雀,平日裏話多得不得了。顧韓分析,說他小小年紀要照顧爺爺,不得不找了話題和老人說話才養成的。

鍾朗拉着秦黎走在後面,秦黎聞到鍾氏夫婦身上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鍾先生在醫院工作嗎?”

鍾母回頭笑着,“可不是。我們兩口子都在醫院工作,一個骨科,一個呼吸科,平時工作忙,幸虧小朗懂事,不像一般孩子,把自己照顧好了,還能照顧爺爺。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姜榕。”

姜榕?秦黎微微一愣。“姜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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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父親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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