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情不好
“發生什麼事情了？”樓上的石女士聞聲探了個頭出來，見蕭途正背着石楠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大驚失色。
“摔倒了，恐怕腳踝扭傷了，伯母，石楠的房間在哪裏？家裏有雲南白藥一類的噴霧嗎？”蕭途的聲音有種安定人心的作用。
“有，我去拿！”石女士指了下石楠房間，立刻轉身回房間找葯去了。
蕭途將石楠抱着坐在床邊，然後蹲身查看石楠的腳踝：“有感覺到哪裏特別疼嗎？”
石楠咬着下嘴唇搖了搖頭。
“這樣疼嗎？”
石楠繼續搖頭。
“這樣呢？”
“嘶……”石楠倒抽了一口涼氣。
“噴霧來了！”石女士急急忙忙進來送葯。
“謝謝。”蕭途聲音冷靜，動作卻很迅速，搖晃瓶身後，拿開一段距離，噴在了石楠腳踝紅.腫的部分。
冰冰涼涼的感覺，疼痛感漸漸消失，石楠的雙頰也開始恢復了血色。
石女士在一旁又氣又急，指着石楠數落道：“你這丫頭，這樓梯你都走了多少年了都能摔跤？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能成什麼事兒？！”
石楠咬着嘴唇沒吱聲，手指絞着床單暗暗較勁。
“怪我，我應該幫她把東西送上樓的。”蕭途半跪着站起身來，緩緩開了口。
“這跟蕭老師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太粗心大意。”沉默的石楠也開了口。
“這怎麼能怪蕭老師呢，要不是您在，這丫頭說不定都已經摔傻了。”石女士也緩和了語氣，轉頭又對石楠道，“怎麼樣，能不能動？走，媽送你去醫院！”
石楠搖了搖頭，曲起那條沒受傷的腿，緊緊抱着兔子抱枕，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不疼，我沒事。”
“還說沒事，我看你是不想要腿了！是不是坐在輪椅上就能完成你那個什麼配音夢了？媽告訴你，如果你變成個瘸子你的一輩子就毀了！”石楠的態度再一次點燃了石女士。
然而石楠依舊一聲不吭，彷彿只要將整個人縮在龜殼中，就可以躲避一切。
“倒不必急着去醫院。”氣氛劍拔弩張之時，蕭途再一次開口緩和了氣氛，“我剛剛檢查過了，應該只是輕微的扭傷，並沒有傷到筋骨，冰敷就能緩解癥狀了，這半個月靜養，盡量抬高這條腿，減少運動。”
石女士聽得有些愣神：“額……蕭老師還會看跌打扭傷？”
蕭途笑了笑：“舞台表演排練的時候經常會有扭傷腿腳的事情發生，久病成醫罷了，簡單的情況還是會處理的。”
石女士“噢”了一聲，看上去似乎也放心多了，對蕭途道，“這丫頭脾氣倔的，您多勸勸她，我給您倒杯茶去，辛苦您了。”
蕭途原本想要拒絕，但石女士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石女士離開之後，石楠的卧室里就只剩下了石楠和蕭途二人，石楠像是給自己畫了張結界，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氣氛壓抑，兩人相對無言，蕭途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開口，無聊之際，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石楠的整間卧室不算太大，以簡潔的白色為主色調，傢具也不算太多，床的對面是白漆的梳妝枱，梳妝枱上貼了許多“兔子先生”的卡通貼畫，如果來過石楠卧室的人，恐怕就不會有人懷疑石楠對“兔子先生”的痴迷程度。
除了化妝枱，緊挨着的書桌上還擺放着一對“兔子先生”的人形立牌，蕭途看着被卡通化的自己，脖子底下幾乎就是大長腿，而脖子以上套着一隻碩.大的兔子頭套，無論哪個角度看去，都有些搞笑。他陡然想起自己曾經一度和霍一鳴爭論過這對立牌的造型設計，令他記憶猶新的是，霍一鳴當時嘲笑地瞥了他一眼道：“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就喜歡這樣的！”
另外，書桌上還放着一台筆記本電腦，接口處還插着白線的手機耳麥，蕭途的判斷沒錯，石楠平時果然就是用動圈式麥錄音的，這種耳麥對聲音的敏.感度較差，看來自己送她電容麥做生日禮物算是送對了。
最吸引蕭途眼球的其實是石楠床另一側的一隻一人高的白漆雕花大書架，上下共分為四層。
蕭途不由地靠近，只見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許多書，有精裝本也有簡裝的，一層不染的書櫃和每本書背脊的輕微磨損，都彰顯着少女對這些書籍的愛護以及使用程度。
蕭途有些詫異，這些書籍內容涉獵甚廣，不過大多有個共同點，就是和中國古文化相關，小到古代人的着裝打扮潮流，大到每朝歷代的法律制度，蕭途心中微微有些驚訝，但似乎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蕭途轉頭看向石楠的時候，發現在她的床頭柜上正攤放着一本沈從文著作的《中國文物常識》。蕭途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石楠每期的國風話題都如此的生動有趣，還有她為何總能夠情感細膩地把握台詞中人物性格了。
書籍就像是一種對人生的積累，它把感情揉碎了之後再重新組合在一起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石楠不斷地去吸收攝取養分，因此她本身也會變得細膩而敏感的，這樣的石楠讓他覺得新鮮、有才氣，偶爾又會讓他覺得招架不及、無所適從，就像今天一樣。
蕭途看着白色飄紗的窗帘在晚風中輕輕搖擺着，木質的吊墜打擊在窗沿上發出細響，蕭途想要打破這種不適的沉默，開口道：“你母親她……”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我也不想惹她生氣的。”石楠說道。
果然道理她都是知道的，蕭途心想。
“蕭老師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石楠的聲音很小，但是逐客令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蕭途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好，那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蕭途轉身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了端着綠茶正準備進門的石女士，他禮貌微笑地點頭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蕭途坐上車打開手機就看到了霍一鳴發來的微信，一段話和一副配圖：不好意思，你買的生日蛋糕被我借花獻佛送給那暴躁小丫頭了，怎麼樣？你倆有沒有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配圖正是蕭途親自給石楠選的蛋糕，透明的蛋糕盒子依稀可以看見卡通南瓜形象，這個蛋糕是蕭途悉心選的。
蕭途轉頭給霍一鳴打了個電話過去，只聽霍一鳴得意洋洋地開口道：“這麼早就給我回電話啦，怎麼樣啊老蕭，你們玩得開心嗎？”
“石楠腳扭傷了，我把她送回去了，她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蕭途應道。
“啊？腳扭傷了？等等，她怎麼會心情不好？她見到咱們的時候明明興緻很高啊！誒，我為了給你們營造空間和氛圍特地早早開溜，老蕭，是不是你的問題啊！你是不是又說了什麼煞風景的話了？靠！肯定是你的問題！肯定是你的問題……”最後一句話霍一鳴重複了好幾遍。
“營造空間和氛圍？你這揣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蕭途一隻手握着方向盤，食指煩躁地敲擊着。
“我揣的什麼心思？我說老蕭啊，你給人過生日可不就是對人家有意思嗎？送禮物還擔心人家不喜歡，哎，司馬昭之心啊！”霍一鳴話裏帶着調侃。
“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你又說我胡說八道！好，我今天偏偏就要讓你心服口服！何欣然也是你學生吧，我問你，你會給何欣然過生日嗎？你會給她親自選蛋糕嗎？你會猶豫糾結你送的禮物她會不會喜歡嗎？依我對你的了解，你第一個問題應該就直接否定了，對不對？”
蕭途拿着手機沉默了，這個問題剛剛石楠就問過他，他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聽對面半晌沒聲兒，霍一鳴繼續說道：“所以啊老蕭，你想想清楚，你對人小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今天我仔細看了看她，還真挺可愛的，那大眼睛那小酒窩，嘖嘖……”
“霍一鳴，我警告你，你別對她動心思！”蕭途下意識地接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跳進了霍一鳴的坑裏，後悔也來不及了。
“嗯，有危機感是好的，朋友我幫你也只能幫到這兒了啊！”說完霍一鳴就掛上了電話。
蕭途掛斷了電話沉默地坐在黑暗裏，他轉頭看了看依舊亮着燈的“石頭記”，閉上眼睛沉沉地嘆了口氣，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了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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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蕭途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接下來鋪墊蓋地的工作量就把他幾乎壓得透不過氣來，一方面是畢業班的話劇排練進入到了最後階段，服裝、道具、人員都需要一一確認，動作、台詞也需要進行最後的精修和敲定，一遍又一遍的排演，從單排到合排，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蕭途要讓他們用肌肉去記憶整部話劇的演出。
下了班蕭途就馬不停蹄地回到教工宿舍，打開郵箱又是新的一輪工作轟炸，無數試音郵件將他的郵箱內存幾乎佔滿，這還是經過工作室同事的初步篩選后才發送到他郵箱裏的。
蕭途雖然有些頭大，但內心還是高興的，一方面可見“易途”工作室的知名度已經在配音圈打響，另一方面也能看出配音圈正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越來越多的人正加入道配音這個行業中來，這對配音圈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因為只有新鮮血液的加入，才能讓一個行業蓬勃發展。
蕭途審完郵箱裏的音頻已經凌晨了，他摘了眼鏡，一隻手捏了捏山根，一隻手打開了手機微信，未讀短訊佔據了大半頁，蕭途手指往下划拉了幾下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南瓜頭像，果然，依舊還是一條留言也沒有……
蕭途以為石楠至少會主動來問他廣播劇試音的建議，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自從那次兩人的不歡而散就再也沒有聯繫過，石楠的腳受傷了，自然沒再在沿湖公園出現過。
重新變回一個人鍛煉身體、一個人練聲的蕭途雖然時間變得充裕了，可不免也覺得有些寂寞。
蕭途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石楠的頭像框，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了幾個字：關於廣播劇試音，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角色？我個人有些建議你可以參考一下……
這幾個字還未輸入完，掌心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待接通后對面傳來霍一鳴的聲音：“老蕭啊，我剛剛在郵件里看到石楠的試音投稿了……”